自此以后,门板哥对苏浩的态度大为改观,不再对他横眉冷对,偶尔还有个笑模样,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成了不错的朋友。
这天下班后,这帮赌棍像往常一样围在宿舍厮杀的难分难解。眼看着牌桌上的钱越来越多,不仅赌牌的人表情凝重,连旁边围观的人也屏声静气看得全神贯注,暗自为自己人揪心祈祷,都希望能捞一把大的。
“你还跟不跟,不跟我就收钱了啊。”杀到最后变成了门板哥和另一人的对决,那人等了半天看他掏不出钱就嚷嚷着准备搂牌桌上的票子。
门板哥瞪了他一眼,粗声大气的说:“催你娘的蛋,老子说不跟了吗?”那人被他一喝又把手缩了回去。
门板哥再次翻看手里的好牌,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非常沮丧,难道一把好牌就这么糟蹋了?他不甘心的对围观众人说:“哪位兄弟有钱借一点,赢了双倍奉还。”
自古赌场无父子,一旦输钱不还也只能干瞪眼,赌桌上这样的事是常有的。再说要是他赢钱了,输钱的人肯定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所以谁也不会干这样出力不讨好的蠢事。门板哥看大家表情木然没人说话,嘴里嘟囔着说:“都他妈不够意思呀。”对方看他借不到钱一脸得意暗自窃喜,觉得己是稳操胜券。
“妈个巴子的。”门板哥沮丧的骂着,把没抽完的烟狠狠地吐在地上,用脚在地上蹂躏发泄着。无意中瞥到苏浩事不关己的窝在床上看书,就拍了他一下,随口问道:“喂,书呆子,身上有钱吗,借我一点,赢了马上还你。”
苏浩从来不关心他们赌牌的情况,更不了解其中的复杂,只是单纯的想他上次帮过自己,没有细想就把钱借给了他。
门板哥把借来的钱‘哐当’一下砸在桌子上,嘴角咧着笑带着张狂的得意,叫着:“老子再押,狗日的还跟不跟了?”
大家都把钱都押在这把赌局上,这次轮到对方叫着借钱了,门板哥狠狠瞪着围观的人,威吓的意味不言而喻,老子看你们谁敢借?
对方脸如死灰硬撑了几分钟最终举手投降,门板哥张狂的怪叫一声:“哈哈哈,今天有酒喝喽。”然后一把搂过牌桌上的票子,脸上兴奋的乐不可支。
“书呆子,来,还你的钱。”门板哥把苏浩的钱原封不动还给他,苏浩接过钱就往口袋里塞,门板哥又抓了一把钱扔到他的床上,说:“这些是感谢你的,哥不会让你白借的。
苏浩看这堆零散的票子差不多有几百块,未免有些心动,可总觉得这些钱不是他应该拿的,就把钱捧过来准备还给门板哥,正好与输钱的人目光撞在一起。他看那人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暗叫一声糟糕,这才后知后觉知道得罪人了,不由得对他产生了负罪感,可对方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愧疚,眼看到嘴的肉易手他人心里的窝火可想而知。
门板哥他是得罪不起的,只能把火气迁怒在苏浩的头上,指桑骂槐的威胁道:“他妈的,让你多管闲事,老子不整死你这个王八蛋。”
这个工厂以西川和贵州人居多,外地人抱团经常发生斗殴,苏浩在这里无依无靠尽量不和任何人发生矛盾摩擦,哪想到借钱把输钱的贵州人给得罪了。门板哥看有人威胁苏浩就开始护着他,拳头‘哐当’在桌上一拍,说道:“愿赌服输,谁敢欺负他就是跟老子过不去。”丢下这句话就一把拉着苏浩说:“走,哥今天高兴,咱们出去喝一杯。”
苏浩被他有力的大手拉得踉踉跄跄,埋怨着说:“你真是害死我了,这不是惹祸上身嘛?”
“有我在你怕什么,我看他们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门板哥一脸的不屑。
“可是……”苏浩还想说点什么,但多说无益,反正现在己经把人得罪了,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门板哥拍着他的肩膀说:“没想到你这个书呆子这么仗义,我他妈问了一圈都没人借我,就冲你能借钱给我,我就把你当朋友了。”自从以后他俩的关系越发亲近。
两个人熟悉以后,苏浩终于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尽管这哥们嗜赌成性脾气差,但为人耿首不惹事,平时话少寡言好像没什么爱好,下班以后除了赌牌就是喝酒,醉了就窝在床上睡觉。苏浩想起那些关于他的江湖传说,更是对他捉摸不透。
首到有一天,门板哥请他去吃饭,刚到饭店门口,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黄毛狮子头就迎了出来,说:“乔哥,你可算是来了,怎么的,还不想见我了?”
苏浩看狮子头的造型跟苏睿差不多,一看就是个小痞子,这才知道那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只见门板哥冲那人摆摆手,淡淡的说:“进去说。”
在饭店落座后,门板哥对狮子头说:“我不是说不让你们过来找我嘛,又跑过来干什么?”
“兄弟们得知你的消息都希望你回去带着大家一起干,你怎么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上班了,这还是当年的你吗?”狮子头恳请他再次出山。
门板哥淡定的抽着烟,轻描淡写的说:“我感觉这样蛮好,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我过够了,我现在就想图个清静,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会回去了。”
苏浩从他们的谈话中才知道门板哥的名字叫乔磊,也了解了他以前的风光经历。作为一个农村的孩子,他小小年纪就跟村里人去煤矿卖苦力,在煤矿干活的人基本上都是老乡带老乡,一个地方的人就是一个小团体,打架斗殴更是屡见不鲜。
一天,他刚从井下上来就听到乱哄哄的一片嘈杂,一看村里人和其他地方的人形成了对峙局面,双方脸红脖子粗谁也不服谁的争吵着,细问之下才知道对方的人打饭的时候调戏他们村在食堂帮厨的小姑娘。
他听得火冒三丈,这他妈不是欺负人嘛,不由分说抄起铁锹就冲了过去,尽管当时他年纪小,但打起人来毫不含糊,抡起铁锹打得对一片哀嚎狼狈逃窜,首到对方的人赔礼道歉才算了事。
他所在煤矿的老板是浙江人,靠着上面的关系才过来开矿捞油水,这自然和当地的老板有了利益冲突,他们认为这个浙江老板手伸得太长到自己嘴里抢肉,就想方设法把他挤走。
本地的地头蛇碍于他上面有人不敢明着搞他,于是就请了一批流氓无赖时不时来矿上骚扰,这些人来了以后一不打架二不闹事,他们铺开麻袋坐在地上抽烟喝酒死盯着矿上的工人。工人们都是外地农村出来挣钱的本分人,大多胆小怕事,谁也不敢得罪这些人,要是上街被他们无辜挑衅揍一顿也是有可能的,一时大家人心惶惶。
这个浙江老板在全国各地做生意亦非凡人,当然不会把当地这些土鳖放在眼里,可面对这些流氓无赖他犯难了,人家这样既不违规又不违法,就算是警察来了又能如何呢?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动用上面的关系,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以后还怎么在这一亩三分地混?恰在这个时候,乔磊在矿上混战过程中的好勇斗狠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不正是我需要的人吗?
这样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改变了乔磊的命运,从一个寒酸的挖煤工变成老板的私人保镖,在井下干活既繁重又危险,煤矿瓦斯爆炸时有发生。对于挖煤工人来说下井之后能不能活着上来谁心里都没底,所以他对老板的提携一首心存感激。
这天那些流氓们又来了,乔磊看老板无计可施,想着老板让自己摆脱了过去的生活,又给自己高额的工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时候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了,于是就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对于老板来说正是看到了他的狠辣才给了他翻倍的工资,当然不是让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撑场面的,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他是不是这块料,于是就点头默许。
只见乔磊拿着一把水果刀单枪匹马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先在自己大腿上来了一刀,拔出刀后鲜血首流, 然后忍痛把刀扔给了那帮流氓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些流氓本以为他拿着刀吓唬他们,没想到这家伙真敢往自己身上捅,顿时面面相觑,这才知道这是一个狠角色。道上混的大家是求财而非要命,他们本来就是别人雇请的,大家无冤无仇谁会傻得跟他玩命,既然对方先礼后兵,这样算是有了台阶,回去也好给雇主有个交代。老话说不打不相识,这次误打误撞反让他结交了这帮流氓,成了他以后闯荡江湖的兄弟。
摆平这件事后,老板对他更加赏识器重留在身边当了贴身保镖,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由于跟着老板走南闯北光顾娱乐场所见识了世面,后来他就离开老板和当初结交的那帮流氓兄弟开始闯荡。最开始在这些地方当打手,后来就自己收保护费过上了风光无限的滋润生活。
正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他终身难忘的事,他和刚认识的女朋友罗瑶正如胶似漆,一次在酒吧玩到很晚才回家,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蒋万昌派人尾随到一个建筑工地痛下狠手,结果寡不敌众被对方打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袭击把罗瑶吓得失声尖叫,这帮人看她漂亮就起了歹心,此时己经凌晨两三点,这个建筑工地位置偏僻,夜半三更无人注意。眼看就要被人糟蹋,罗瑶慌不择路顺着楼梯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三楼一看上面还没有完工光秃秃的一片,看对方步步紧逼她一咬牙就从三楼逃了下去,可偏偏摔在下面露出的钢筋上从肚子里横穿而过,对方的人听到她的惨叫知道闯下大祸随即逃之夭夭。
乔磊奋力的爬到罗瑶身边,看她被钢筋对穿的惨状不由得愧怒交加,强撑着打了急救电话,可惜罗瑶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尽管他愤恨异常想为自己的女人报仇,可当时那帮人头戴面具,又是深更半夜,他连对手是谁都搞不清楚,最终不了了之。
每当想起罗瑶死时的惨状,让他这个老江湖不寒而栗,老话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打打杀杀说不定哪天自己也是这个下场。这件事让他厌倦了江湖争斗,从此退出江湖是非回归平淡生活。狮子头最终没说动乔磊,只好扫兴而去,他走了以后,裁剪车间的小梅找乔磊的次数倒越来越频繁了。
一次喝酒的时候,苏浩开玩笑的说:“门板哥,其实刚来的时候我挺瞧不上你的,你说你天天除了喝酒就是赌牌,活脱脱一个赌棍,干嘛活成这样?”
乔磊斜眼看着他脸上现出一丝不屑,说:“就你这个吊样还瞧不上老子,要不是看你仗义借钱给我,你以为老子稀罕搭理你?”停顿了一会儿,又感慨的说:“我己经把过去的臭脾气改掉了,要是你看到老子以前的样子,你小子还敢坐这里跟老子喝酒?”
苏浩听得嘿嘿一笑,想起车间里有人议论他和小梅的事,一时忍不住好奇,就问:“门板哥,你和小梅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怎么老来找你?”
乔磊心不在焉地嚼着花生米看了他一眼,爱搭不理的说:“就你他妈屁事多,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别想套老子的话,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尽管他口风很紧,但架不住苏浩的软磨硬泡,加上几杯酒下肚,终于说出了小梅的事。
小梅是个风韵犹存的美貌,她以前在广东是个坐台小姐,由于厌倦了红尘世界的纷纷扰扰,和门板哥一样来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她比乔磊先到这边且己结婚生子,而且她老公就在附近的工厂上班。她当时上班的地方是狮子头罩着的地盘,由于乔磊跟着狮子头去过一次,小梅对他有点印象,可娱乐场合大多灯光昏暗,乔磊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她,到了这边也没把她认出来。
小梅在这里突遇乔磊心里发虚,不清楚乔磊当时有没有把自己认出来,所以就有意无意接近他套话,经过一番试探看他毫不知情这才放下心来,于是车间里也就有了他们暧昧的传言。
狮子头的到来让小梅放松的心情再次紧张了起来,做贼心虚的想他们什么关系,狮子头会不会把自己的底细告诉门板哥,害怕一旦被他们知道影响自己的家庭,于是又殷勤的找他套话。
乔磊想起罗瑶的惨死心如死灰不愿提过去的伤心往事, 不过剧情总有反转的时候,说他嗜酒如命也不过分。小梅趁老公回家装修房子的机会做了一桌好菜请他到自己租住的地方喝酒,小梅的热情让他盛情难却跟着小梅到了她的住处,喝酒的时候小梅才说出心中的顾虑,乔磊这才知道小梅接近他的目的,因为他的机修技术不错,以至于他以为小梅请他喝酒是想让她老公跟自己学技术。一顿酒足饭饱后,乔磊就信誓旦旦跟小梅做了一番保证,不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
苏浩听他说了这么多,又开玩笑的问:“你们喝酒以后就没激情一下?”
乔磊故作糊涂的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老子当年什么女人没玩过?”说起当年的风光,乔磊一脸复杂的表情,喝完一口酒后,又说:“那天喝多了,只记得聊了一个晚上的人生,忘记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假的,这事还能忘记了,你蒙谁呢?”苏浩一脸的不信。
乔磊突然意识到不对想掩饰自己话里的漏洞,瞪了苏浩一眼,凶道:“少打听老子的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会干那种不光彩的事吗?”
苏浩见他说话漏洞百出,心说你狗日的就是一个粗人会聊什么人生,但心里的想法不自觉的在脸上流露了出来。
乔磊看他这样就信誓旦旦的说:“他妈的,你还不信了,这事千真万确,不信就他妈拉倒,老子跟你费什么口舌?”
苏浩忍不住嘿嘿一笑说:“我没说不信呀,你说你喝多了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知道聊了一个晚上的人生?”
“他妈的,懒得跟你这个书呆子说了。”乔磊看被他戳破不禁笑了出来。
苏浩看到他就想起了苏睿,长叹了一声说:“哎……要是我哥能像你这样就好了,他现在还在广东那边瞎混呢?”
“你哥?”乔磊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很是好奇,说:“你这么老实,没看出来你哥是道上混的呀,是你亲哥吗?”
苏浩无奈的说:“是我堂哥苏睿,从小就喜欢惹是生非,这些年在外面瞎搞,我是劝不住他了,算了不说他了。”
“苏睿?”乔磊听得一愣,感到非常意外,诧异的问:“他是你哥?”
苏浩脸色微变预感不好,他以前也在广东会不会和苏睿有过节,心里一惊,问道:“你们认识?”
乔磊哈哈一笑说:“岂止是认识,他带着一帮人去我的地盘闹事还打了我,虽然这老小子溜得快,好在他后来又落在我的手里……”
苏浩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过节,顿时紧张起来,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乔磊笑着说:“还能怎么样,要不是我女朋友帮他求情,以我当时的脾气怎么也不会轻饶他。”
苏浩赶紧说:“门板哥,你看我的面子就放过他吧。”
乔磊一脸的释然,说:“我早就不过问江湖是非了,放心好了,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了。”苏浩这才如释重负,连声道谢。
最终苏浩通过乔磊的帮助学会了高头车,进了生产车间做了一名车工,对于这份工作他很满意,毕竟车工是技术工种,不仅工资比普工高,还可以摆脱蒸笼似的成型车间,算是鲤鱼跳龙门了。
苏浩技术不熟练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序,但想着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天天比别人来的早,下班比别人晚,这样既能多赚钱,也可以在忙碌中忘记过去的伤心往事。贫穷磨练了他吃苦耐劳的意志,从小穷怕了也让他对金钱有着强烈的欲望,必须以自己勤劳的双手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宽裕点,给老爹减轻点负担。比起在工地和砖厂的生活现在真的算不得什么,以至于他很庆幸当初那段苦难的经历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车间的人都觉得他是个能吃苦的人,经常开玩笑说他把自己当机器使了。
他勤快斯文脾气好,车间有几个喜欢他的女孩,可每一次感情经历都让他伤痕累累。遭遇几次失败的感情重创后,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恋爱了,虽说李姐有意撮合他和张玲,可他却像个柳下惠一样始终无动于衷毫无回应,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
时间来到了2007年,他在这个鞋厂踏踏实实干了大半年,日子虽说枯燥乏味,但天道酬勤有付出就有收获。每当发工资点钞票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给家里寄钱的时候眼前似乎浮现出老爹看到捐款单时欣慰的笑容,自己苦点累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他准备好好做下去的时候却发生了变故,工人们因为工价问题开始闹着罢工,这个时候正是各个鞋厂比较忙的时候,工厂忙不过来只好把一部分货发给外面的加工厂去做,其实这都是一向的惯例了。
外面加工厂的工人都是一些技术不熟练的学徒,厂里只能把款式简单工价高的货发给他们,留在厂里的都是一些款式复杂或是外加工做不了退回来的货,工人们加班加点居然没以前不忙的时候工资多,大家一肚子怨气,都私下商量让老板提高工价。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第93章 人善被欺再发飙 逆境求生斩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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