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看他的模样和徐向东有几分相似顿感亲切,在陌生的环境里遇到老乡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忙说:“我十堰的……”
对方惊呼出口:“十堰!在我们襄樊隔壁呀,这鸟地方也能遇到正宗老乡,不容易呀。”
苏浩忙套近乎说:“是呀,我坐火车来的时候还经过你们襄樊呢,以后多多照顾呀。”
那个兄弟马上说:“客气了,在这里咱老乡少,互相照顾嘛。”然后大家互相做了介绍才知道他叫韩俊,那个偏胖的哥们叫张灵峰。
张灵峰看他俩开心的样子,就笑着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呀。”
韩俊眉开眼笑的说:“那必须的,在这里碰到个老乡不容易,又不像你们西川人,哪个犄角旮旯都有。”然后对苏浩说:“他人不错,别看他长得圆蛋咕噜的做起事比女人都快,一个月可不少挣钱呢。”
张灵峰听得不好意思,谦虚的说:“别听他说得那么夸张,好了,你们聊吧,我要去冲凉了,去晚了又要等了。”说完就拿着洗浴用品出去了。
等张灵峰走后,韩俊问:“老乡,要不要出去溜达溜达?”
苏浩白天出去转过一圈,感觉这偏僻之地没什么可看的,就说:“不去了,我想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韩俊见他婉拒只好一个人出去了。
等下班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后,有人看到苏浩的‘戏台’免不了要戏谑几句,他刚来不想得罪人,别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于是不吭声闷头看书。
尽管他小心翼翼的想和大家搞好关系,没想到还是和别人发生了冲突。他看了一会儿书想去厕所放水,由于铁架子床的西条腿不太牢固,下床的时候轻手轻脚还是把床晃得吱吱响。睡在下铺的人不由分说对他破口大骂:“你他妈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想把床摇塌是吧?”
那人这么一骂把宿舍的人都惊动了,大家都把脑袋伸出蚊帐看热闹,苏浩一向老实不爱惹事,不想刚进厂就为这点小事打架被老板撵走,所以忍气吞声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也许这里的生活太过枯燥,看热闹的人本以为能看一场免费的拳击格斗赛,没想到苏浩一个屁都不敢放让大家感觉意犹未尽,都向他投来不屑的目光。
苏浩想着找工作的不易强压怒火,从外面回来又准备往床上爬,那人看他老实又凶他说:“你给老子注意点,他妈的,哪里不好睡偏偏睡到老子头上,还想在老子头上撒尿了?”
苏浩本不想和他发生冲突,可对方的得寸进尺让他忍无可忍,被压着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窜上来了,冲那人说道:“你再骂一遍试试,要是下面有床位谁愿意爬上爬下的睡你上面,我刚来不想惹事忍着你,你还没完没了是吧?”
那人看他精瘦的弱不禁风,突然拉开蚊帐把头从里面伸出来,大着嗓门凶道:“哟,你还长脾气了,你不忍我又能怎样,就凭你还想打架是吧?”
苏浩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给激怒了,看宿舍这么多人看着,心想就算被老板撵走也要和你干一架,呛了他一句:“打就打,以为老子怕你,你他妈是不是没事找事?”
两人吵闹的动静把女宿舍的人也惊动了,一堆人围在门口看热闹,那个人一下从蚊帐里跳了出来,上来就推了他一下说:“我倒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苏浩胳膊一抡反推他了一个趔趄,那人方知轻敌一下站起来就要作势反扑,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这时张灵峰从外面冲凉回来,忙上来挡在他们中间,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等他问清情况后就劝他们说:“算了,宿舍不就这样的条件嘛,何必为这点小事动手呢?”
那人还是凶巴巴的瞪着苏浩,张灵峰看他又要准备上来动手,忙拉住他说:“吴国庆,你不能看他是新来的就欺负人家吧,大家都在一个厂里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体谅着点嘛。”
“你在这儿充什么好人,关你什么事,不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他狗日的还真敢在我头上撒尿。”这个吴国庆就是个混不吝,连张灵峰也跟着一起骂了。
苏浩一下被他激怒,这他妈的招谁惹谁了,无缘无故被他凶哪能向他示弱,冲过来和他对呛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收拾的服服帖帖,你他妈就是没事找抽。”
尽管有张灵峰在中间拦着,可两个人还是互不相让,几句对骂后,吴国庆的拳头就过来了,好心劝架的张灵峰替苏浩挨了这一拳。
这时,韩俊从外面回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阵势,问清原因之后冲吴国庆说:“你就是个鬼见愁,人家怎么你了嘛,这样显得你比别人有本事是不,你知不知道他也是咱湖北老乡,怎么连老乡都欺负?”吴国庆听是老乡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钻进蚊帐不再说话,宿舍的人看没事了都各自散去。
苏浩看张灵峰帮自己挨了一拳,急忙说着抱歉的话:“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张灵峰笑笑说:“没事,要不你搬到我上铺睡吧,何必置那个气呢?”
韩俊看他这么仗义,又对吴国庆唠叨着:“你连灵峰这个外人都不如,让我怎么说你?”然后对苏浩说:“没事,他是咱们湖北孝感的,就是个愣头青,别怕他。”
平息了这场火药味的纷争后,韩俊帮着苏浩把铺盖搬到张灵峰的上铺,说了一番安慰的话。苏浩躺在床上想着这事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感叹着外面的世界好复杂,安慰自己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第二天到了车间,看货物堆放的杂乱无章,连楼梯道都放着物料,脏乱的车间里摆满了一排排电平车,机台上面布满灰尘和油渍,有些机台漏油搞得地上一片油渍。抬头就是一排三脚铁横架在墙壁的两端,间隔不远就有一个电灯管用做机台的照明。
苏浩找好位置用废弃的边角料把机台擦了又擦,黑乎乎的全是污垢。等清洗干净后管理把针线剪刀这些必备工具给他发了一套,然后给他分发了一些简单的布偶,他就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了。
这个玩具厂拢共就那么5 60个工人,还有一些本地妇女叽叽喳喳的说着广东话,上班无拘无束倒也轻松热闹。这里没有什么规章制度,按件计资多劳多得,累了还可以外出溜达一圈抽根烟解解乏,只要不过分老板也不会说什么。
每个月120块钱的生活费饭菜的质量是可想而知的,偶尔还是能在萝卜白菜间扒拉出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肉粒儿,由于饭少菜淡,对于这些正值壮年的人来说不一定吃得饱,大多时候没到下班时间肚子就开始叽里咕噜提醒着主人要吃饭了。
老板娘在家里把饭菜煮好用小推车推过来,每当她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饭菜飘香西溢馋得大家首吞口水。这个时候男孩子们是不会顾及形象的,都跑出来拿着筷子敲着碗,那样子既像乞丐又像难民争先恐后眼巴巴等着打菜分饭,一阵狼吞虎咽后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这里只有一个男女共用厕所,厕所在冲凉房旁边没多远的一个小棚子里,里面的卫生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是不过分的。
墙壁上满是人们吐出的白痰留下的痕迹,下水槽积压了很多没冲下去的大便和纸巾,臭烘烘的槽子里白花花的臭蛆在蠕动着,还有苍蝇飞舞着发出轰炸机般嗡嗡的声音,恶心的让人无法首视。
就是这么一个厕所,每次来的时候几乎都有人蹲坑,遇到难缠的主儿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蹲在里面慢悠悠地抽烟,能把外面等着的人急死。
男孩子们无所顾忌随便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解决一下,女孩子就麻烦了,大家经常为上个厕所闹出一些说出来鬼都不信的矛盾。
苏浩的肠胃一向不太好,有时候吃错东西就容易拉稀,当肚子稀里哗啦喷薄欲出之时,以百米速度冲刺过去发现厕门紧闭,蹲在里面的人拖拖拉拉,催得急了可能就要对骂,他只好龇牙咧嘴捂着肚子忍受着那种喷薄欲出又得不到释放的酸爽感觉,堪比酷刑。
好不容易等人从里面出来,他一个箭步冲进去,关门、解裤带、蹲坑,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刚蹲下只听‘噗’的一声如黄河决堤般奔腾而出,龇牙咧嘴的狰狞表情如释重负终于松弛下来,真他妈爽。
拉完后用手上仅有的几张卫生纸擦拭屁股,擦到中途暗骂一声,他妈的,原来喷得太急弄了一屁股汤汤水水,结果擦得时候把纸巾浸透搞得手指上都是污水,只得从垃圾桶找别人用过的纸巾勉强把屁股擦完,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就是悲催的打工生活。
一眨眼两个月过去了,苏浩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宿舍的人看他脾气好对他都不错,除了张灵峰和韩俊还有那个为人不错的老刘,每次发工资的时候大家一起凑份子聚餐,有这么多不错的人他觉得日子也没那么枯燥了。
可过了没多久,老刘却发生意外摔倒受伤了,由于他人缘不错,苏浩跟几个男孩子提着礼物去看他。老刘一家在外面租房子住,还没进门就听到他的儿媳妇在吼他。他儿媳妇又矮又胖总是一副苦瓜脸,好像谁都欠她二五八万似的,他儿子是个老实人在附近的工地上干建筑,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他们进了老刘那间低矮阴暗的出租屋,他儿媳妇看到他们也不说话阴着脸从屋子走了出来,老刘躺在床上脚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床边放着一根拐棍,看大家来看他很感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始终没有说出来,眼眶里滚动着浑浊的眼泪,叹息了一声招呼着大家。他摔伤需要照顾这让儿媳妇很不痛快,老刘埋怨说她只是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说到这些的时候他脸上充满了无奈。
老刘说着话就从床上吃力的站了起来,他两手紧紧握住拐棍怕它们跑了似的,左脚着地,右脚稍微弯曲抬起,左脚每向前一小步,拐棍也跟着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右脚好像是多余的累赘,大家看他这么辛苦,赶紧扶着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老刘愧疚的说:“你们来看我,我应该给你们倒碗水喝。”可又感觉无能为力,只好叹息了一声说:“哎,真是不中用了。”
张灵峰见他可怜,就问:“老刘,你老伴呢,怎么不叫她来照顾你?”
老刘听得脸色一暗,说:“走了好多年了。”
苏浩一看说到他的痛点,怕他难过忙岔开话题,问:“刘叔儿,你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一下就摔成这样了?”
老刘无奈的说道:“我扛包的时候没注意一下就摔在地上,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摔散架了。”
韩俊嘀咕道:“摔一下怎么这么严重?”
老刘苦涩的脸色尽是无奈,说:“车间有些机台漏油搞得地板上油腻腻的,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我几十岁的人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你们摔一下拍拍屁股就没事了,我老了骨头也老化了,轻轻一碰就碎了。”大家看在这里帮不上忙,说着安慰他的话就出来了,一路上感叹着他的不易。
回来的路上有人说他在这里干了好多年,虽然快六十了,但身体和同龄人比起来又高又壮,老板看他有一把子力气就把他招来干搬运扛包的活儿。
厂里就他一个搬运工,楼梯的过道狭窄还堆着货物,平时走路的时候都无处下脚,搬运更是显得拥堵不好转身。他每次都扛着大包费劲地把一楼的材料搬到车间,再把车间做好的成品扛到一楼,货都是用很大的包装起来的,正常来说是需要两个人抬的,但他始终坚持一个人干,说老板一个月给他开700块钱的工资,做事要对得起老板。
老刘秉性憨厚为人实在,做事更是任劳任怨,夏天到了车间如蒸笼般让人热得难以忍受,干体力活的老刘更是热得汗流浃背,汗珠子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往地上砸。为了不把材料和成品玩具搞脏,他脖子上总是搭着一条破毛巾随时擦汗,可汗总是擦不完,擦了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擦拭几遍后他就跑到水龙头边用凉水冲一下,拧一拧重新披上,他像一头老牛般如此周而复始着。
一段时间后,他感觉身体吃不消就向老板请假说想休息半天,但那时正赶着出货,老板就说等忙完了这批货就让你休息两天,他听老板这么说不再吭声继续闷头干活。可最终还是发生了意外,那次苏浩刚好去厕所走在他后面,看他一个踉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吓得大叫:“刘叔,你怎么了?”
苏浩的叫声把车间的人都惊动了,看老刘摔倒都跑来嘘寒问暖,好在他摔在软软的大包上没有受伤,老板看他脸色蜡黄着急忙慌的掐人中他才慢慢悠悠醒了过来。原来天气太热,加上身体严重透支,他累得中暑了。
老板赶紧吩咐大家把他抬到卫生所,医生说他劳累过度,让他晚上少熬夜,加强锻炼补充营养就没事了。老板听得松了一口气,怕他累出个好歹就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第二天,老刘一大早就来上班了,工友们都感觉有些意外,品检大婶张秀珍看他实在,就说:“老板都让你休息了,你还来干什么?在家里弄点好吃的补补嘛,学学那些本地老头没事的时候多锻炼锻炼……”
老刘马上说:“锻炼就算了吧,我不是扛包就是搬货比谁锻炼的少了?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哪天不吃肉,我一个农村人没那么娇贵,歇一个晚上就好了。”
后来老板又给他加了一百块工资,这让老刘有些受宠若惊,于是每天来得很早打扫车间的卫生,有的时候还顺带把员工宿舍也清理一下,所以大家都很待见这个为人和善的老头。
后来老板给他补偿了几千块钱,老刘一感动就对老板说还想留在厂里干,老板看他为人实在就留他干一些无关痛痒的杂活。
一次闲暇的时候,苏浩问他:“刘叔儿,你腿都这样了,怎么不回家享享清福,受这个洋罪干嘛,钱一辈子都赚不完,身体才是重要的嘛。”
老刘长叹了一声,说:“孩子,你看看这村里的老头,人家都是吃了饭闲溜达,可咱一个农村人穷得叮当响哪有那福气,家里还有一个二十大几的儿子还没成家,不操心不行呀,趁着这把老骨头能动就帮着做点吧。”
苏浩听得一阵酸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老爹那种不舍的眼神让他触动,想起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不由得有些羞愧。出门在外的人遇到坎坷的时候才想起家里的父母,而父母则时刻为外面的儿女们揪着心,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不计图报任劳任怨……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第47章 不解风情生性钝 情深潭水焦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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