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浩,等我一下。”
这天,苏浩在镇上办完年货骑着自行车正往回走,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初中同学徐向东,心里一喜,赶紧停下车子问:“向东,你咋来了?”
“看你这话说的,这镇子是你家的了,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咋了,这好久不见你发财了?我不叫你一声,你还不搭理我了是不?”徐向东还是不改话痨本色,上来就是一通噼里啪啦,他是苏浩要好的同学,上学的时候两人经常互相抄作业,这个家伙和苏浩玩得很好,几乎是无话不说的兄弟。
苏浩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说:“谁不搭理你了,这不是没看见嘛,你看看你说的这叫啥话,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能不搭理你吗, 你把我看成啥人了?”
徐向东嘿嘿一笑道:“这不是看见你高兴嘛,开个玩笑都不行哦,你个死脑壳。”
苏浩对他很无奈,说道:“你还是那个鸟样子。”
徐向东嬉皮笑脸的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接着又问:“你好端端的咋退学了,在家里忙活啥呢,看你黑不溜秋的,去非洲挖煤去了呀?”
“哎!我去工地上打工了,跟挖煤差不多老受罪了,所以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哥俩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
徐向东撇撇嘴不以为然道:“靠,我读书啥样你还不知道,毕业了就不读了,过完年出去打工算了,你有啥打算,要不咱哥俩一起去外面闯闯咋样,难道你还真打算在这穷山沟里放牛玩泥巴,不怕脑袋生锈了呀?”
苏浩试探着问:“我也准备去打工呀,可咱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去哪儿,你有啥合适地方没?”
徐向东心中早有计划,说:“要不咱们一起去广东吧,我表姐在东莞的电子厂做了两年多,工资还不错,我己经和表姐说好了到了那边在她那落脚,你觉得咋样,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广东!?”苏浩心里一喜,这不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嘛,但徐向东和他一样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难免有点不放心,嘟囔着说:“靠谱吗?”
徐向东看他犹豫不决,就说:“怕个啥嘛,你怎么老是跟小脚女人一样,不出去闯闯你咋知道外面好不好,有我表姐在难道还能让咱饿着了,看你没出息的样儿,你还真想在家里干挖煤做工地的活儿呀?”
苏浩早就被老徐那句‘东西南北中发财去广东’的话给洗脑了,看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爽快的说:“那敢情好,你定好日子,到时候咱们一起有个伴也好。”
徐向东见他答应很开心,就说:“这才像个样子,我就见不得你一天到晚磨磨唧唧的,过了正月十五咱们就去,你看咋样?”
苏浩说:“好,就这么定了。”
对于苏浩他爹苏成耀来说儿子去南方打工无疑是冒险的举动。苏睿的失踪己经让家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棵独苗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苏浩并没听他爹的劝告,他早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尽管他爹不放心,但架不住他的执拗,听说有熟人带路也就由着他了。
元宵节过后,他们和村里路有财的娃路鹏飞,一起搭伴去广东东莞投奔徐向东的表姐。
孩子们第一次出远门,家人们心中不舍把他们送到供销社路口。路有财的婆娘给他宝贝儿子拿这拿那的,搞得路鹏飞很烦,对他妈说:“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啥事情不知道嘛,你啰哩啰嗦的没完。”一下说得他妈眼泪汪汪的。
上车以后,家人们站在车窗口叮嘱路上要注意安全。苏浩他爹在人群后面胡子拉碴,布满皱纹的眼圈发红,张着嘴巴想和苏浩说点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眼巴巴望着他。
随着汽车开动,冷风中他爹瘦弱的身影越来越小。哎!才五十多岁就像个小老头一样满脸沧桑,长期的操劳快把他的脊背压垮了。
苏浩不由得一阵心酸在心里说,爹,我出去一定好好挣钱,让你老人家不要再这么操劳了。他害怕眼泪流下来索性扭过头去,告别家乡,告别老爹,背井离乡去陌生的城市闯荡。
外面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自小到大他除了上初中骑自行车到过镇里,就没去过别的地方了。看着离家越来越远,离乡的愁绪涌上心头,思绪烦乱想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又有点兴奋莫名。
破旧的大巴在群山蜿蜒的崎岖山路上起起伏伏的颠簸,万物复苏之前树败草枯,车窗外满是贫瘠荒凉的土地,望着外面不断闪现消失的破败景致,竟然有一些伤感的离愁。
告别了送行的家人,他们三个带着行李又转车到十堰火车站购买到广州的火车票。这几个生瓜蛋子除了徐向东坐过火车,苏浩和路鹏飞根本没见过火车,三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走进候车室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刚过完春节,大批农民工和他们一样返城去寻找机会,候车室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人们提着大包小包焦急的等着火车的到来,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娃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路鹏飞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满脸兴奋的叫着:“我滴个乖乖,咋恁球多人呢,比镇上赶集还热闹。”
徐向东嘿嘿一笑说:“你个土鳖,这回见识了吧,大惊小怪的,听我表姐说广东那边可比咱这儿繁华多了。”
路鹏飞吐着舌头一脸兴奋的期待,苏浩好奇的问:“向东,广东是不是很远呀,坐火车多久能到?”
徐向东了解情况,就有点显摆:“差不多要30小时了,反正是挺远的,能让你坐得屁股痛。”
苏浩一听就说:“向东,我想去尿一泡,等会儿上了火车坐那么远的路还不得憋死。”
路鹏飞也跟着说:“我也去,从早上憋到现在,你一说我倒想起来要尿尿了。”
徐向东白了他们一眼,说:“你俩真是球痛蛋痒屎尿多,球事还不少呢,上了火车难不成还能让你们拉裤裆里,一对土鳖。”
徐向东的话让两个土包子面面相觑,路鹏飞说:“我有点憋不住了。”
徐向东看了看火车票说:“好吧,你们要快点,看时间火车可能马上要开了,等会儿大家走散了就麻烦了。”
苏浩问:”那咋办?”
徐向东索性不再卖关子,解释说:“放心吧,火车上有厕所呢,从这儿到广州2 30多个小时呢,没厕所谁憋得住?”
苏浩听得如释重负,感到有些意外:“这么高级呢,连车上都有茅坑?”
路鹏飞不以为然的说:“高级个啥,车上有茅坑那还不得跟着臭一路。”
徐向东听得很无语,没办法和这两个土鳖解释,正说着话候车室的广播里传来播音员机械般的声音:“开往广州方向的xx次列车马上就要启动了,各位乘客带好自己的行李……”
瞬间候车室乱哄哄开始骚动起来,人们汇成一股洪流争先恐后提着行李涌向通往月台的通道口,一波波人流挤得大家脚不沾地。
在推搡中感觉身子悬在半空中随着人流缓慢地向前移动,一些没断奶的婴孩在妈妈怀里被挤得哇哇大哭。
三人终于像红军过草地般历经磨难挤上了火车,他们把行李放好相视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徐向东嘿嘿一笑说:“他妈的,还好老子不是女人,狗日的跟打仗一样。”
苏浩笑问:“你是女人又咋了嘛?”
徐向东猥琐的一笑:“要是女的真怕把挤掉了,这他妈能把珠穆朗玛峰挤成飞机场呀。”
苏浩揶揄他说:“那不是方便了嘛,首接从飞机场飞到广东去,省得受这些洋罪。”
路鹏飞接话道:“这么多人也没看到哪个女的被挤掉了,一脑子龌龊东西,尽想些乱七八糟的。”
徐向东嘿嘿一笑说:“你和苏浩一个德行,木瓜脑袋一点幽默感都没有,不说不笑哪能热闹嘛?”
说笑中路鹏飞把头伸出车窗外叫了一声:“我的乖乖,这车咋恁球长呢,一眼望不到尾巴呢?”
徐向东说:“火车不就这样嘛,你这回知道啥叫火车了吧,等你以后有钱了坐飞机还能在天上飘呢?”
突然感觉大地似乎地震了一般,接着车厢也跟着颤动起来,接着就是哐啷哐啷的声音响起,火车开动了。
车厢里拥挤不堪,没买到车票的人站在过道里,有的人把铺盖卷放在地上坐在上面,整个过道被堵得满满的。
老式的绿皮车厢内混杂着汗臭、脚臭、甚至还有人身上的狐臭……各种刺鼻难闻的怪味在车厢里弥漫飘荡,污浊不堪的空气并没有影响苏浩他们的心情,反而让他们几个心里莫名的兴奋充满了期待,广东究竟会是什么样呢?
火车轰隆轰隆的向前疾速飞驰,把窗外的田野民居不断的抛向后方,新的景致又出现在视野里。
随着火车飞驰越来越有勃勃生机的繁华,铁轨两旁到处都是参差不齐的民居小楼,大家不由得感慨外面真是和我们的山沟沟不一样,再想想自家的土坯房真是没得比,难怪山里的孩子都挤破脑袋往大城市跑。
窗外的世界陌生又充满诱惑, 三个山里娃好奇的看着窗外沿途的风景,憧憬幻想着南方都市的美好。火车开了近30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终点站——广州火车站。
长时间的路途颠簸乘客们都疲惫不堪,灰头灰脸。苏浩他们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和期待,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大城市,提着行李随着人流向出站口移动。有几个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的检票员在出站口检票,徐向东见识多对他们说道:“等会儿要检查车票,把车票拿出来准备好。”
苏浩在兜里摸了半天找到了车票,心里松了一口气,紧紧把车票攥在手里。路鹏飞不知道把票放哪里了,摸了半天找不到,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徐向东以为他胆小怕事,就说:“咋了嘛,不就是个穿制服检票的吗,又不是警察,你不要一见到戴大盖帽的就紧张好吗,瞧你那个怂样子。”
苏浩也安慰他说:“没事,放松点,又不吃人,怕啥呢?”
“我的车票找不到了,”路鹏飞哭溜溜的说。
“啥?!”苏浩一听急得抓耳挠腮,赶忙问徐向东:“这可咋整,会不会把鹏飞再送回去呀,咋弄出这事呢,现在咋办嘛?”旁边的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徐向东看路鹏飞的可怜样有些自责:“唉,这个真是怪我,忘记给你们交代了。”然后对哭丧着脸的路鹏飞说:”没事的,鹏飞,等会儿补张票就好了,要是问到你了就好好说不要紧张,你这么小应该不会为难你。”
苏浩问路鹏飞:“鹏飞,你身上的钱够不?”
路鹏飞一副苦瓜脸显得有点可怜,苦溜溜的说:“还有点,不知道补票要多少钱?”
苏浩把自己身上的钱掏出一部分塞给他说:“拿好,不够就麻烦了。”路鹏飞一时无措,惨兮兮的‘嗯’了一声。
徐向东安慰他说:“等会儿不要怕,他们问你就说票丢了,行李我们先帮你拿着在外面门口等你。”
路鹏飞感觉离开他们两个没了依靠,慌得不知所措眼巴巴看着他俩。说话的功夫就到了检票的地方,路鹏飞果然被拦下了。
苏浩他们安慰了他一番只好先出去在检票门口等他。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路鹏飞垂头丧气的从里面出来,苏浩和徐向东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出个啥意外,真不知道咋和他爹交代了。
徐向东看路鹏飞蔫头耷脑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的,第一次出来嘛,以后不就知道了嘛。”
“鹏飞,罚款了吗,补了多少钱?”苏浩跟着问。
路鹏飞耷拉着脑袋憋着嘴说:“没罚多少,就补了一张票钱,”苏浩如释重负,说:“那就好,我还怕不让你出来了呢。好了,走吧。”
走到火车站广场,黑压压的到处都是急色匆匆满脸焦虑的人,抬头一看主体大楼三个醒目的大字——广州站。下面悬挂着一个方形大钟,左边统一祖国,右边振兴中华遥相呼应。转过身看横架在半空的立交桥比自己高出好几个头,站在桥底感觉像个蚂蚁一样渺小,附近到处都是高入云端的摩天大楼。
苏浩一脸兴奋忘了检票时的不快,叫道:“我们到广东了,这也太漂亮了吧,这楼也太高了吧,难怪我干爹老说广东好,还真是不假呀。”他手舞足蹈的感慨着,莫名的感觉连空气都比家里呼吸的顺畅。
“城里人真好呀,哎,真是投错胎了,咋就把我投到咱那穷山沟里了?”徐向东暗自感叹着投胎技术不好,酸酸的说着。
他们两个只顾高兴的说个没完,苏浩看路鹏飞一路神情沮丧,蔫头耷脑不说话,就说:“鹏飞,你魂儿丢了,咋不说话呢?”
“咱这会儿去哪儿,往哪儿走呢?”路鹏飞的话把他俩整懵圈了,苏浩抓抓脑袋一脸茫然,转过头问徐向东 :“向东,这会儿咋走?去你表姐那到哪儿坐车呢?”
徐向东看了看他俩也傻眼了,说:“东莞呀,哎!真是大意了,当初咋不问清楚呢,这哪是哪儿呢,来的时候表姐只是说坐到东莞厚街下车,到时候她来接咱们。”
三个家伙带着农村娃的质朴与惶恐,一个个面面相觑,路鹏飞嘟囔说:“这儿是广州呀,都不在一个城市嘛,这可咋办?咱第一次来不会出啥事吧?”
徐向东白了他一眼,说:“你真是被吓破胆了,咱三个大活人能出啥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首嘛,有啥好担心的,不行问问路就好了,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
那个时候一般的打工者是用不起手机这种奢饰品的,人们的通讯交流大多是通过bb机,有事的时候先通过传呼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传给对方,然后等着对方回复。可眼下人生地不熟找不到打电话的地方,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办。
虽说徐向东说得牛气冲天,这个时候也是抓耳挠腮的干着急。正一筹莫展,旁边有个30多岁穿着朴素的妇女抱着孩子,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说:“老乡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不要在这里逗留了,火车站怀人多小心打你们的主意,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呀,第一次出门不知道怎么坐车吧?”
这个女人像邻家婶子一样热情让他们感到了雪中送炭般温暖,三个刚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的孩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徐向东胆子比较大努力地说着生硬的普通话:“是呀,婶子,我们刚从家里出来去东莞找我表姐,不知道去哪里坐车,急死我们了。”
那妇女听他一口大蒜味的普通话,就说:“没事没事,跟着我走吧,正好我也去东莞找孩儿他爹,刚好咱几个是个伴儿路上有个照应,你们跟着我到汽车站坐车就好了。”
他们感激涕零连声感谢,那妇女依然热情的笑着说:“客气个啥哩,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帮一下嘛。”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第17章 遭抢劫步步惊魂 换钞票处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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