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缠绵的湿意,苏灵犀背着药篓走过石拱桥时,伞沿滴落的水珠突然映出半片碎裂的玉佩——
那是三百年前父亲随手赠予凡人的护心佩,此刻正悬在对岸廊下吹笛的男子腰间。
阿狸突然拽了拽她袖口,狐眼亮晶晶地盯着那人青衫上绣的忘忧花纹:
“娘娘,他笛子上的穗子是用您遗落的狐毛编的!”
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卷起男子的笛谱,纸页翻飞间竟露出背面用狐火朱砂画的符……
正是当年苏灵犀为救药农老张所画的平安咒。
男子拾笛谱时不慎踩空,眼看要跌入河心,苏灵犀手腕轻转,白蛇银镯化作灵索卷住他腰际。
西目相对的刹那,她看见他眼底映着自己眉心淡金印记,竟与三百年前枯井边啼哭的孩童眉眼重合。
“多谢姑娘。”男子抚着腰间玉佩轻笑,指腹划过玉上模糊的狐爪印,
“我叫沈星辰,是镇上替人抄书的,这玉佩是家母临终所赠,说曾受狐仙点化。”
当晚苏灵犀借宿沈星辰隔壁的民宿,三更时分忽闻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
推窗望去,只见沈星辰咳着血在灯下抄书,砚台里的墨竟泛着幽蓝——那是魔障侵蚀的征兆。
阿狸叼来青铜灯,灯芯狐火突然暴涨,照亮星辰袖口若隐若现的魔晶纹路。
“他就是当年被天枢残魂附身的书生!”
白蛇银镯发烫,镯面映出沈星辰年幼时抱着布偶狐跪在狐仙祠的画面,
“魔障虽除,残晶却融入了他的血脉。”
苏灵犀潜入沈星辰房中时,正见他捧着半块狐火茶盏碎片喃喃自语:
“娘说狐仙娘娘的眼泪能解百厄……”
她指尖微动,三百年前的泪滴从玄冰佩渗出,滴在碎片上的瞬间,茶盏竟自行拼合,盏底“心照凡尘”西字发出微光。
沈星辰惊醒时,只见白衣女子正用狐火为他驱散腕间黑气,发间银饰叮咚作响,像极了他梦里总在枯井边笑的狐仙。
“姑娘究竟是……”他触到她腰间流泉剑的剑鞘,忽然想起幼时母亲讲过的故事……
狐仙曾用此剑劈开黑雾,救下抱着布偶狐的孩童。
此后半月,苏灵犀以“游方医女”之名留在沈星辰身边。
他替她抄录医书,她为他压制魔晶反噬,两人常在忘忧槐下对坐:
沈星辰吹笛时,笛音会引来衔着槐叶的狐火流萤;
苏灵犀制药时,玄冰佩总会暖得像揣着颗心。
一日沈星辰替她去药铺抓药,却撞见药铺老板偷偷往黄芪里掺幽都魔草。
他正要阻拦,魔晶突然发作,眼前浮现出三百年前天枢星君错信魔尊的画面——
原来药铺老板竟是幽都残障所化,正用凡人躯体收集能唤醒魔晶的药引。
“沈星辰快跑!”
苏灵犀持剑赶到时,魔障己化作藤蔓缠住沈星辰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沈星辰竟从怀中掏出苏灵犀遗落的狐裘碎片,碎片突然化作护罩,与玄冰佩共鸣出金光。
“我娘说过,狐仙的东西能护佑凡人!”
他笑着将碎片按在魔障眉心,狐裘毛发动情般缠住藤蔓,竟将其化为灵泉。
混乱中,星辰袖口的魔晶不慎划破苏灵犀指尖,鲜血滴在晶面上的瞬间,魔晶突然裂开,飞出一只由记忆碎片凝成的小狐……
那是三百年前苏灵犀为救他而注入的一缕狐火精魂。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抱着布偶狐的孩子。”
苏灵犀望着小狐钻进沈星辰心口,忽然明白父母预言的深意:
玄冰归位不是仙位,是让她在凡尘烟火里,遇见那个与她有三百年因果羁绊的人。
沈星辰擦去她指尖的血,从怀中取出一枚用狐火茶盏碎片磨成的戒指:
“我抄了三百遍《护生经》,求青丘狐仙祠的签时,签文说‘心照凡尘处,灵犀一点通’。”
戒指套上她手指的刹那,流泉剑与问心剑同时出鞘,剑刃交映出青丘圣山与凡间万家灯火,剑纹中浮现出八个字:
“仙凡有界,情无古今。”
忘忧槐下,青铜灯的狐火轻轻摇曳,映着沈星辰为苏灵犀簪上的槐树叶发簪。
阿狸蹲在枝头甩尾巴,白蛇化作竹笛在夜风里吹响《凡尘谣》,
远处村落的灯火与青丘飞来的流萤交织成网,将相拥的两人裹进一片暖光里。
“星辰,”苏灵犀摸着他腕上渐渐淡去的魔晶痕迹,“你说李婶的米酒,能醉倒狐仙吗?”
沈星辰笑着搂紧她,指腹划过她眉心的淡金印记:
“醉倒了便用忘忧灯照着,让青丘的流萤都知道,狐帝娘娘在凡间,找到了能替她暖玄冰佩的人。”
夜风拂过忘忧槐,母亲的声音仿佛在枝叶间轻笑:
“傻丫头,当狐帝是修行,谈恋爱也是修行,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在他眼里,看见比苍生星光更亮的东西。”
苏灵犀抬头望向沈星辰眼底的星河,那里倒映着她不再有帝纹的眉心,也倒映着凡间最寻常的灯火——
原来真正的灵犀,从来不是仙凡殊途的宿命,而是三百年光阴里,那场跨越生死的双向守护。
江南的暑气裹着荷香漫进窗棂时,苏灵犀正替沈星辰缠手腕上的绷带。
他前日为救中了魔障的孩童,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狐火,绷带渗出血迹,竟在白布上洇出半朵忘忧花的形状。
“又胡闹。”她指尖凝出灵泉按在伤口上,玄冰佩却突然变得灼烫——
玉佩深处,三百年前父母用狐火刻下的“护生咒”正像雪般融化,露出底下从未见过的血色纹路:
“情劫至,帝心焚。”
阿狸突然从梁上跌下,九尾狐毛根根倒竖:
“娘娘!沈公子身上的魔晶残片……在吸你的仙元!”
白蛇银镯化作灵蛇缠上沈星辰手腕,却被他皮肤下渗出的幽蓝光芒弹开……
那光芒竟与苏灵犀眉心的淡金印记隐隐共振,像根无形的线,将两人命魂越缠越紧。
三日前在清虚观,青玄子的传讯符突然自燃,纸灰里飘出八个字:
“天枢残念,借情饲魔。”
她当时未懂,此刻却见星辰熟睡时,额间竟浮现出天枢星君的残魂虚影,正张口吞噬她渡入他体内的狐火。
“原来魔障从未消失,只是藏进了因果羁绊里。”
苏灵犀抚上沈砚眉心,指尖刚触到那缕幽蓝,流泉剑突然出鞘,剑刃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
天枢星君因错信魔尊堕入魔道,临终前曾以残魂立下诅咒:
“凡与吾因果纠缠者,必受情劫焚心之苦。”
更深漏响,沈星辰突然惊醒,双眼泛起幽蓝魔光:
“苏灵犀,把玄冰佩给我。”
他的声音混杂着天枢星君的沙哑与少年的痛苦,伸手抓向她脖颈时,袖中掉出半块狐火茶盏……
那是她送他的定情之物,此刻正裂开新的纹路,像极了流泪的狐脸。
“星辰,是我。”
她没有拔剑,任由他指尖掐住自己命脉,玄冰佩的温度顺着接触点疯狂流失,化作黑雾钻入他掌心。
阿狸急得喷出狐火,却被沈星辰反手一挥,撞在梁柱上咳出血沫:
“娘娘快走!他被魔障控制了!”
白蛇灵蛇缠住沈砚手腕,银镯却在接触魔障的瞬间寸寸碎裂……
那是她用八百年修为炼化的法器,此刻竟化作万千银鳞,替苏灵犀挡下了致命一击。
“以我残魂,破此魔障!”
灵蛇嘶鸣着钻入沈星辰心口,却只换来他更疯狂的笑:
“你的情劫,就是爱上被魔障附身的人!”
苏灵犀猛地想起青玄子的预言:“情劫非劫,是心之试炼。”
她松开握住流泉剑的手,反而将玄冰佩按在沈砚眉心:“要拿便拿吧。”
玉佩离开身体的刹那,她体内的帝纹突然全部亮起,三百年仙力如潮水般涌向沈星辰——
却不是被吞噬,而是化作狐火符文,在他体内画出一道护心咒。
“你……”沈砚眼中的幽蓝剧烈波动,天枢残魂的虚影发出惨叫,“为何不反抗?”
“因为你是沈星辰。”
苏灵犀踮起脚尖,吻上他眉心的魔光,
“是那个抱着布偶狐等我三百年的孩子,是替我抄医书时会在纸页边角画小狐狸的人。”
她的眼泪滴在玄冰佩上,竟将玉佩染成血色,
“天枢星君的诅咒是借情饲魔,可我的情,偏要用来渡魔。”
话音未落,沈星辰心口突然爆出金光——白蛇残魂与苏灵犀的帝心之力共鸣,竟将天枢残魂连同魔晶彻底炼化。
碎裂的银镯重新凝聚成灵蛇,盘在他腕间,蛇瞳映出最后一幕:
天枢星君在金光中消散时,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化作忘忧花的种子落入凡尘。
沈星辰瘫倒在她怀中,额间魔光退去,露出被狐火灼伤的红痕。
“我刚才……是不是伤了你?”他摸着她颈间的指印,声音发颤。
苏灵犀摇头,捡起地上的玄冰佩——玉佩己变成暖玉色,上面的“护生咒”与“情劫纹”竟交织成新的图案:
一只狐狸衔着忘忧花,在凡间灯火里微笑。
阿狸叼来青铜灯,灯芯突然爆出三簇狐火,分别映出三百年前的她、被魔障附身的沈星辰,以及此刻相拥的两人。
“娘娘你看!”红狐指着灯影,“情劫不是要你心碎,是要你知道,守护苍生和守护一人,从来都是同一件事。”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忘忧槐的新叶上凝着露珠,每颗露珠里都映着沈星辰为她描眉的模样。
苏灵犀替他理好青衫,发现他内衬上竟绣满了小狐狸,针脚歪歪扭扭,正是他少年时照着布偶狐画的样子。
“阿星辰,”她贴着他心口听心跳,“以后再替我挡魔障,就罚你抄一千遍《护生经》。”
沈星辰笑着抱紧她,指尖划过她眉心不再发烫的印记:
“那罚我用余生抄给你听,每一字都蘸着忘忧花的蜜,好不好?”
青铜灯的光渐渐淡去,化作一枚忘忧花种子落入苏灵犀掌心。
她忽然明白,所谓情劫,不过是仙途上最后一道考题——
当她愿意为凡人剖出帝心时,那颗在凡尘烟火里被暖透的心,早己比任何仙法都更能抵御魔障。
阿狸甩着尾巴蹭她脚踝,白蛇灵蛇绕上沈星辰手腕,三者的灵息在晨光中交融成环。
远处村落飘来李婶蒸年糕的香气,沈星辰牵起她的手,青衫袖口露出新绣的狐火纹样,与她药篓上的铜扣正好拼成完整的护心佩。
“走啦,游方医女。”
他晃了晃她的手,“今天该去给小宝送忘忧草,顺便问问李婶,米酒酿好了没。”
苏灵犀抬头望向青丘方向,圣山的灵光与凡间的朝阳在天际相接,流泉剑与问心剑在鞘中轻鸣,剑纹里的箴言悄然变幻——
不再是“仙凡本无界”,而是“情至无界处,凡尘即灵山”。
忘忧槐在晨风中沙沙作响,母亲的声音混着沈星辰的笛声,在她心尖绕成最柔软的咒:
傻丫头,这世上最厉害的渡魔之法,从来不是玄冰佩,而是你愿意为谁,把仙骨化成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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