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1949年春,长江的春水裹挟着冰凌,拍打着南京下关码头的石阶。少年站在渡江战役的前沿阵地上,掌心的铜制怀表随着炮声微微震颤——表盖内侧的首线刻痕旁,密密麻麻刻满了地名,从济南到蚌埠,从合肥到芜湖,最后一个名字是"南京",被新鲜的刻痕圈在中央。"陈营长,黑莲的残余据点都标在这上面了。"他将怀表投影出的地图递给穿军装的年轻人,投影里闪烁的红点,正随着远处的爆炸声一个个熄灭。
陈营长的手指点过总统府的位置:"这群汉奸藏得够深,居然混进了'应变委员会'。"少年望着江面上穿梭的木船,船工们喊号子的声调里,混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节奏——1946年在北平清理废墟时,百姓们抬石头的号子也是这般铿锵。怀表的金属外壳被江水打湿,映出少年棱角分明的脸,耳后隐约可见一道浅疤——那是去年在蚌埠追查黑莲军火库时,被流弹擦伤留下的。
深夜,少年带着两名侦察兵潜入南京城。中华门内的一座老宅里,灯火通明的正厅坐着几个穿长袍马褂的人,桌上的电台正滴滴答答发着报,旁边堆着的金条上,莲花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共军过江后,按原计划炸掉电厂和水厂。"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用银簪挑着密电码本,簪头的黑莲图腾扎在纸页上,"让他们接收一座死城。"少年示意侦察兵隐蔽,自己则摸出那支改装钢笔,镜头对准墙上挂着的合影——十几个穿西装的人站在"还都纪念碑"前,其中三个正是济南恒昌行的漏网之鱼。
突然,院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支解放军巡逻队举着步枪走过。老者慌忙合上电码本,对身边的人低语:"把炸药藏进教堂的钟楼,那里有美国人看着,共军不敢轻易动。"少年的钢笔迅速拍下电码本上的爆破点分布图,怀表虽己不再主动报警,但他摸到表盖内侧的首线刻痕时,指尖传来熟悉的灼热——就像当年白野带着他在北平追查汉奸时,怀表传递的那种无声警示。
侦察兵碰倒的瓦砾惊动了院中人,老者突然从袖中甩出飞刀。少年侧身避开,飞刀钉在门框上,刀柄的铜箍刻着半朵黑莲。混战中,他发现这些黑莲余党的招式己全然没有章法——手抖得握不住枪,脚步踉跄如醉酒,显然在解放军渡江的消息冲击下,早己魂飞魄散。墙角的保险柜被炸开,里面露出的不仅有金条,还有一本泛黄的相册,第一页贴着1931年沈阳南满铁路的照片,背面写着"九一八之功"。
"你们以为炸掉几座建筑,就能挡住历史?"少年踩着散落的电报纸逼近,相册里的照片从"满洲国建国"到"汪伪政府成立",最后停在1948年的"华北剿总合影","就像当年在苏州伪造投降密电,终究是自欺欺人。"老者瘫在地上,看着密电码本被风吹散,纸页上的莲花标记混着墨迹,在青砖上洇出一片狼藉:"我们输了...输得连退路都没有了..."
黎明时分,少年带着爆破点分布图赶回渡江指挥部。一间贴着军用地图的民房里,几位将领正围着沙盘讨论攻城方案,桌上的搪瓷缸里,糙米粥还冒着热气。"这些爆破点必须在总攻前排除。"戴眼镜的首长用红铅笔圈出教堂的位置,"教堂里的外国侨民,派懂外语的同志去做工作。"少年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江面,想起1947年白野在济南对他说的话:"胜利不是打跑敌人,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接下来的三天,少年跟着解放军部队肃清残敌。在电厂的锅炉里,他们起出黑莲藏着的炸药,导火索连着的定时器上,还留着熟悉的螺旋纹;在自来水厂的沉淀池里,潜水员摸出密封的毒药罐,罐底的黑莲标记与1938年武汉兵工厂的哑弹引信如出一辙。最让他心惊的是,在一座小学的课桌抽屉里,发现了十几个伪装成粉笔的燃烧弹——上面的花纹,与当年苏州戏院里的毒油彩同源。
4月23日傍晚,南京城宣告解放。少年站在总统府的门楼前,看着战士们扯下旗杆上的青天白日旗,换上鲜红的五星红旗。怀表的金属外壳在夕阳下泛着金光,表盖内侧的首线刻痕旁,最后一个红点彻底熄灭。他想起白野消失在济南暮色中的背影,突然明白那不是离别,是传承——就像怀表齿轮的转动,一环扣着一环,把守护的使命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手上。
百姓们涌到街头,有人举着"欢迎人民解放军"的标语,有人提着热水壶给战士们倒水。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纸做的五角星,跑到少年面前:"解放军叔叔,你看这颗星亮不亮?"少年蹲下身,看着小姑娘辫子上的红绳——与1945年南京雨花台那个报童的红绳一模一样。他掏出怀表,打开表盖让阳光照进去,刻痕里的光斑在地上拼出一条首线,像一道金光铺在脚下。
深夜,少年独自来到夫子庙。秦淮剧场的戏台上,解放军文工团正在演《白毛女》,台下的百姓看得热泪盈眶。他在后台的角落里,发现一个蒙着灰尘的道具箱,打开后露出里面的戏服——一件绣着黑莲的蟒袍,被人用剪刀剪得粉碎。箱底压着半张泛黄的纸,是1945年白野在这里查获的船票存根,上面的名字被红笔一一打了叉。
少年将怀表轻轻放在道具箱上,表盖内侧的刻痕在舞台灯光下清晰可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地名,那条贯穿始终的首线,最后都指向一个方向——此刻飘扬在夜空中的红旗。远处传来报捷的锣鼓声,混着百姓们的欢呼,像无数条溪流终于汇入大海。怀表的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齿轮转动的声音渐渐平缓,仿佛在为这段跨越三十年的守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少年走出夫子庙。晨光中的南京城,秦淮河的水映着红旗的倒影,街头的孩子们在用粉笔画着五角星。
他将怀表揣进怀里,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如磐石——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ccfha-21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