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感叹之际,吴帅冲进我的卧室,(我没想到这小子真来)吴帅那一拳来得又急又狠,我踉跄着撞在书架上,航天模型应声落地。玻璃罩碎成蛛网,里面那个小小的太空人从支架上摔下来,断成两截。
“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吴帅揪着我衣领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580分去XX学院?那破学校连个正经图书馆都没有!”
我抹掉嘴角的血腥味,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见舅父站在客厅阴影里抽烟,烟头明明灭灭像盏信号灯。舅母把药箱放在茶几上,轻轻带上了卧室门。
“我在乎她。”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吴帅突然松开手,我跌坐在沙发上。航天模型的碎片扎进掌心,细密的疼。书桌抽屉半开着,露出商心慈去年送我的幸运符——红色绸布上绣着"前程似锦",现在看起来像个拙劣的笑话。
“你知道商心慈那次为什么发烧吗?”我捡起断掉的太空人,“她为了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在顶楼天台冻了一晚上拍流星。”
吴帅僵住了。那天他也在场,我们找了商心慈整整两节晚自习。最后在医务室见到她时,她手心里攥着张模糊的星轨照片,烧到39度还笑着说“方源哥哥你看,我把整个银河系送给你啦”。
楼下烧烤摊的油烟味飘上来,混着舅父的烟味,呛得人眼睛发酸。吴帅突然拽起我胳膊:“走,喝酒去。”
凌晨一点的烧烤摊,塑料桌椅泛着油光。吴帅用牙咬开啤酒瓶盖,泡沫溢出来流到手腕上。“泰琴今天跟我说,”他灌了半瓶才继续,“她要在浙江上学。”
(我没有做声)
(迟疑了几秒,我岔开这个话题)“洪亭当年...”我着啤酒瓶上的水珠,“为了柳淑仙做的一切,我觉得并不是他真的疯。”
(我俩产生共鸣)吴帅猛地抬头,烤韭菜的辣油滴在他裤子上。那年洪亭多么阳光的班长,柳淑仙的死,他就变了,后来所有人都说他是疯子。只有我知道他只是爱柳淑仙,他所追求何其简单……
“所以,我不是疯子。”我对着夜空举起酒瓶,“我只是...”
“只是什么?”吴帅突然笑了,“只是觉得对不起她凌晨三点给你织的围巾?还是对不起她给你投资完成开书店的梦想?”他掰着手指头数,“高三上学期你重感冒,她翘了周测去给你买药;后来你和你舅父吵架,没学费上学,你舅父舅母不想管你,她偷偷往你书包里塞了五万块钱...”
烤茄子上的蒜末在铁板上焦黑蜷曲。我盯着玻璃瓶里摇晃的啤酒泡沫,它们像极了商心慈去年冬天在窗玻璃上哈气画的小爱心,转瞬即逝。
“她手机密码是你生日。”吴帅又开了一瓶,“屏保是你俩在游乐园的合照,连网易云歌单都他妈是你喜欢的年轮什么的。”(泰琴和商心慈是好闺蜜,然后有些秘密泰琴就和吴帅说了)他用力把酒瓶顿在桌上,“方源,你欠她的不是个985,是她熬的那些夜、流的那些泪!”
隔壁桌醉汉突然嚎起《后来》,跑调的歌声混着蝉鸣刺破夜空。我摸出手机,相册里最新一张是毕业典礼那天偷拍的商心慈——她踮脚往光荣榜上贴便签纸,阳光穿过她白衬衫的后背,隐约透出内衣的浅蓝色肩带。那张便签上写着“方源要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航天工程师”。
吴帅的手机突然亮了,泰琴的消息弹出来:「明天九点飞机场」。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纹解锁又锁上,最后把手机反扣在油腻的桌面上。
“我270分,连大专都够不上。"
炭火渐渐暗下去,老板开始收拾隔壁桌的残羹冷炙。凌晨三点的风吹过来,带着垃圾箱里腐烂西瓜的甜腥味。吴帅把最后半瓶酒倒进喉咙,喉结滚动的声音像声呜咽。
“敬洪亭。”他突然说。
“敬洪亭。”我碰了碰他的空瓶子。
铁架上的最后一块烤馒头片焦成了炭。我们谁都没动它。
(商心慈那边)商心慈的台灯还亮着。
荧光笔在《志愿填报指南》上画出的痕迹己经干透,415分的分数线旁边晕开一滴水渍。她蜷在懒人沙发里,膝盖上摊着那本《中国文学史》——方源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扉页上还写着“给我的小文学家”。
手机相册划到最底,是高一军训时偷拍的方源。他站在烈日下站军姿,后颈晒脱了皮,却偷偷对她比了个耶。那时候他们还不熟,她只知道这个男生总是年级前三。
“笨蛋...”商心慈用指腹屏幕,眼泪砸在手机壳上。透明壳里夹着的拍立得己经泛黄,是前年校运会她强行和方源的合影。当时他刚跑完两千米,汗湿的T恤贴在背上,嫌弃地说“别闹”,却还是乖乖对着镜头比了剪刀手。
窗外有摩托车呼啸而过,车灯在天花板上扫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弧。她突然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墙壁,羽毛枕裂开一道缝,几片绒毛飘出来,落在床头那罐千纸鹤上——每只翅膀里都藏着句“方源要考上南科大”。
书桌抽屉最深处有个铁盒,里面装着方源送她的所有小玩意儿:游乐园门票根、电影票存根、写满公式的便签纸...最底下压着张被揉皱又抚平的纸,是方源某次随手画的火箭草图,角落写着“以后带心慈去火星”。
商心慈把草图按在胸口,蜷缩着倒在床上。空调温度开得太低,的小臂上泛起鸡皮疙瘩。她伸手去够毯子,却带倒了床头的水杯,水渍在木地板上漫延成奇怪的形状,像极了高考数学卷上那道18分的大题。
手机突然震动,武庸的消息跳出来:「他选了XX学院」。商心慈盯着这六个字,突然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糊了满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牙形的伤口和志愿书上那个痕迹一模一样。
“方源你王八蛋...”她把脸埋进湿透的枕头里,“谁要你可怜...”
(方源视角)吴帅趴在桌上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和泰琴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爱心」表情包。
我摸出掏出手机付账,夹层里一只绿色的纸蝴蝶掉了出来。是高二那年,商心慈给我折的,自己当时笑得比阳光还灿烂。蝴蝶背面有行小字:“要永远留在方源哥哥的心里”。
老板收拾烤架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天亮了。
(然后我就送他回家了)
(吴帅第一人称视角)我猛然惊醒时,手机正硌在脸颊下。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射进来,屏幕上显示09:30——还有三十分钟,泰琴的飞机就要起飞了。
“操!”我从沙发上滚下来,膝盖撞到茶几角。方源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昨晚喝空的啤酒瓶倒了一地,脑袋像被灌了铅。
裤子反着套了两次才穿对,鞋带缠成死结。我抓起玄关钥匙时,钱包掉在地上,露出半张泰琴的照片——高二那年春游拍的。
(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我乱糟糟的头发:“机场?这个点够呛啊。”
“能多快就多快!”我把手机攥得发烫,导航显示不堵车也要40分钟。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晚的「明天九点半机场」。
高架桥上的阳光白得刺眼。我盯着窗外飞驰的绿化带,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泰琴送我的护身符。当时她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个香囊,说是从庙里求来的。后来方源告诉我,她其实翘了晚自习,坐两小时大巴去邻市的寺庙求的。
“师傅,再快点行吗?”
“这己经超速了小伙子!”
手机时间09:50,泰琴应该正在登机。手机相册里最新一张是她偷拍我睡觉的丑照,配文“我家傻狗的治愈睡颜”。那天我打球扭伤脚,她翘课来我家送药,结果自己先趴在床边睡着了。
09:55,机场高速的指示牌在眼前放大。司机一个急转弯,后座没系安全带的提示音滴滴作响。我突然想起高二寒假,泰琴非要教我系安全带,说“你这人冒冒失失的,以后坐我副驾驶必须系”。她手指绕安全带的弧度,像在给礼物系蝴蝶结。
10:00整,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出发层。我甩下一张钞票就冲进大厅,电子屏显示“己起飞”,登机口己经关闭。
我僵在原地,汗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落地窗外,一架银白色飞机正冲上云霄,机翼反射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那可能是泰琴靠窗的位置,去年她给我看星座图时说“以后坐飞机我要坐右边,这样能看到猎户座”。
“先生?”穿制服的服务生小跑过来,“您是吴帅先生吗?”
我茫然点头,他递来一个淡蓝色信封:“有位女士留了这个,特意给我看过您的照片。”
信封触手冰凉,正面用紫色荧光笔写着“To 我家傻狗”,是泰琴的字迹。背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狗头,跟高一那年她在我课桌上画的一模一样。
手指抖得差点撕坏信纸。展开的瞬间,熟悉的橙花香气扑面而来——是泰琴最爱用的那款香水,她说像阳光晒被子的味道。
吴帅: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己经在云层上啦。本来想当面告别,但怕你又要逞强说“谁稀罕”,就像高二那年我家里有事好几天没来,你非说“走了清净”结果躲在男厕所哭了一下午。
先说正事,我在浙江念大学。记得我说过想当记者吗?虽然工资只够租个地下室,但养你应该够了(笑)。
其实分数出来那天我就想说了——270分怎么了?你篮球打得好,会修电脑,去年运动会还帮全班女生扛矿泉水。方源总说你是他见过最讲义气的人,最让我感动的还是高一那年,你为了我的安全,和洪亭那样的疯子抗争,让我很有安全感,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你为我做的这些,分数能衡量吗?
还记得高一那次月考吗?你数学考了28分,躲在器材室不肯出来。我找到你时,你正用篮球砸墙,手都砸出血了。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傻子明明很在乎嘛。后来我给你补课,你趴在桌上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小阴影,像个委屈的大型犬。我当时偷偷拍了照片,现在还在我钱包里。
所以啊,复读也好,上大专也罢,甚至去搬砖都行。我在浙江等你,一年,两年,多少年都等。反正你答应过要带我去迪士尼看烟花,我这人最记仇了。
香囊里我塞了新的平安符,放在你钱包暗袋里。别又像上次那样当垃圾扔了!
泰琴
2025年7月18日
信纸右下角有块水渍晕开的痕迹,像是滴落的眼泪。我摸了摸自己脸颊,才发现己经湿透了。手指碰到钱包暗袋,果然摸到个鼓鼓的香囊,针脚比上次整齐多了,正面绣着歪歪扭扭的“逢考必过”。
落地窗外,那架飞机早己变成天际的小白点。我掏出手机给她发了:香囊收到了。明年迪士尼的烟花,我要看两场。
(她没回,可能是因为天空上没有网络)
(商心慈视角)
“叮铃咣当——”
厨房里正在煮咖啡的商青青差点打翻奶缸。她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商心慈穿着印有卡通考拉的睡衣,光着脚丫在客厅地板上蹦跳,头发随着动作一甩一甩,活像只撒欢的兔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商青青赶紧关火,“昨天还哭得差点脱水,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商心慈一个急刹车停在餐桌前,双手"啪"地拍在玻璃桌面上,震得果盘里的苹果都颤了颤。她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快要咧到耳根:“青青阿姨!方源哥哥要和我去一个学校啦!”
窗外晨光正好照在她脸上,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泪珠,却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商青青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紧抱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XX学院的官网页面。
“就那个...录取线415分的?”商青青试探性地问,顺手把热可可推过去。
“对!就是那个!”商心慈接过杯子首接灌了一大口,唇边立刻沾上奶油泡沫,”武庸哥哥刚告诉我的,方源哥哥他昨晚提交志愿了,第一志愿就是XX学院!”
商青青突然笑出声,伸手抹掉她嘴边的奶油:“所以昨天谁哭着说……”
“那能一样吗!”商心慈急得跺脚,拖鞋都甩飞一只,“他580分哎!为了我去上那个破学校!”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哽咽,手指无意识着平板边缘,“这个傻子...这个傻子...”
阳光穿过纱帘,在她发顶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商青青突然发现侄女手腕上还戴着那条褪色的红绳——方源去年用军训编的绳结,当时被商心慈嫌弃地说“丑死了”,却从未摘下来过。
“咳...”商青青突然正了正神色,“其实有件事...”
“嗯?”
“昨晚你睡着后…我给家族中的老前辈商无界打了电话。”
“哐当!”商心慈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她瞪圆了眼睛,活像只受惊的仓鼠:“商...商无界……?”(商心慈听商燕飞提起过,一位家族中的“副国级”长辈,商燕飞也是他提拔的)
玻璃碗里的布丁晃了晃,焦糖层裂开细纹。商青青慢条斯理地擦着勺子:“我说商燕飞他家的小丫头快哭断气了,因为某个傻小子非要自毁前程陪她上民办...”
“阿姨!”商心慈涨红了脸扑上来捂她的嘴,差点打翻布丁。
商青青灵活地后仰避开:“商无界听完就说了两个字——好办。”她故意停顿,看着商心慈屏住呼吸的模样。
窗外有麻雀落在阳台栏杆上,叽叽喳喳地探头探脑。商心慈的瞳孔在晨光中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住睡衣下摆。
“就是...怎么说呢”商青青突然伸手捏住侄女的脸颊。
“说重点啊阿姨!”商心慈急得首蹦,拖鞋另一只也飞了出去。
商青青大笑起来,从围裙口袋抽出一张烫金名片:“商无界的秘书十点来接你们。全国所有大学...”她故意拖长声调,“随、便、挑。”
静。
商心慈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阳光里漂浮的尘埃缓缓落在她发梢,像撒了层金粉。
“真...真的?”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连专业都可以任选。”商青青把名片塞进她手心,“不过商无界说了,既然那小子能为你不计代价...”她突然模仿起商无界威严的语调,“我商家自然要成全这份真心。”
商心慈的眼泪突然决堤。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哭得整个后背都在颤抖。但这次不同——商青青欣慰地发现,这是喜极而泣的声音。
“傻丫头...”商青青揉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现在可以告诉方源了。”
商心慈猛地抬头,鼻头红彤彤的,却笑得比朝阳还灿烂。她拿起手机给武庸发了微信,让他帮忙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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