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楼兰像幽灵一样立在门边的阴影里,抱着手臂,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正对上我的视线。她的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个不深不浅、带着挑衅和洞悉一切的弧度。
“很精彩,对吧,方源?”她的声音不高,刚好传入我的耳中,“凝冰她啊,最讨厌和别人分享了。特别是…第一名。” 黑楼兰着重咬了“分享”两个字,眼神里满是戏谑和一种看好戏的兴奋,“看来,这场戏,接下来才更有意思了。”
她没等我回应,轻笑一声,转身轻快地离开,像是完成了一次精准的定点打击,消失在通往隔壁班的转角。
走廊对面教室的门似乎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动了。
白凝冰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留给我一个冰冷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门板。
然而,一种极其微妙的、危险的信号在我心底疯狂滋长。黑楼兰的话音和那扇合拢的门像两记重锤。
沉默。冰冷。绝对的、不留余地的竞争感。
我捏紧了成绩单,那张薄纸的边缘几乎要陷进我的指腹里。697的荣耀被强行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铁灰色。
分享?不。我和她之间,没有分享,只有碾压和被碾压。
空气中无形的弦绷到了极致,只待轻轻一拨,便是刺耳的裂帛之声。风金煌的超然,冥幽的冷漠,老白的警告,黑楼兰的讥诮,商心慈藏不住的忧虑,吴帅的咋咋呼呼,谢涵沫的沉默注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这场无声硝烟中或明或暗的背景板。
月考的结束?不,这只是另一场更激烈、更隐秘的、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漫长战役的真正揭幕。
我看着窗外。秋高气爽。阳光正好。可心底那片被冰霜覆盖的战场,寒意正以光的速度蔓延。
接下来的日子,气氛微妙而紧绷。
教室里依旧弥漫着书本油墨的味道,但在这熟悉的氛围下,潜流暗涌。每次走进教室,我的目光都会下意识扫过门口——那里再也没有那个驻足的身影。白凝冰像消失了一般,至少在与我产生交集的物理空间上如此。
黑楼兰倒是时不时会在走廊“偶遇”,脸上总挂着那副了然又带着点嘲弄的笑,有时候只是吹声口哨,或者跟旁边的女生大声讨论着“某些人输不起故意玩消失”,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瞟向我,像在测试我的反应。我置若罔闻。这种低劣的试探如同苍蝇嗡鸣,毫无意义。
压力无声地传导着。商心慈来找我答疑的次数明显增多。物理、化学,尤其是数学,她带着一种近乎于惶恐的勤奋。每次我快速而高效地解答完,她眼神中除了感激,总有一丝更深沉的东西——一种看着目标似乎越来越远却仍要奋力追赶的无力感。“谢谢方源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总觉得追不上…”她一次忍不住小声说,语气低落。
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知识点有盲区很正常,下次再问就好。”这话是安抚,却也是实话。她的基础确实有缺口,需要时间和耐心。但耐心,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倒计时挤压着。
吴帅收敛了不少,考前的浮躁变成了考后的“苦闷”:“源子,老白太狠了,点名批评就算了,昨天还把我叫去说如果再这么划水,就去找泰琴班主任谈!这哪是鞭策,这是要我的命啊!”他一提到泰琴的名字就心虚地压低声音,“不行不行,我得支棱起来!泰琴这次数学居然考了125!比我高一大截!” 他翻着惨不忍睹的物理卷子,开始用那种“慷慨就义”般的劲头啃那些复杂的定理。
他暗恋泰琴这点,倒成了老白间接拿捏他的“尚方宝剑”。泰琴也出现在我们放学路上几次,和吴帅打招呼时笑意腼腆,眼神却明亮自信了许多——好成绩带来的底气显而易见。吴帅每次跟她聊完天回来,都会脸红脖子粗地逼着自己多做几道题。良性循环倒是建立起来了。
同桌谢涵沫依旧安静。但几次我看到她不经意间翻过她的练习册,那些整洁得如同印刷体的演算过程后面,难度早己远超当前的教学大纲。偶尔抬头捕捉到我的目光,她也不闪避,继续低头写她的东西。
凤金煌偶尔会拿着一些晦涩的竞赛题路过,和白凝冰低声讨论几句。两个顶尖的头脑碰撞,语言简洁到旁人几乎听不懂。
洪亭作为班长更加忙碌。年级里对这次“三第一”的关注度极高,各种无形的比较目光投射到我们班。
真正的变化,发生在周末的一次尖子生联考分析会上。地点在实验楼大阶梯教室。
到场的是年级前五十和单科特别拔尖的学生。稀稀拉拉坐满几排座位。老白是主持人。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目光习惯性地搜寻,然后定格在右前方——白凝冰果然在,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脊背挺首如旧。
会议沉闷而冗长。老白叔分析了整体得分情况、易错点、优生薄弱环节。最后,他特意留出时间分享高分甚至满分答卷的“亮点思维”。
“这次考试,出现了一个语文149分的满分卷,”老白的声音在大教室里回荡,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强调,“方源同学的作文有洛阳赋的风范。”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下面。大多数人都安静地听着。
(说到数学)这个转折词带着千钧之力落下,“在某些思维跳跃点和关键步骤上,三人截然不同。”
我的心猛地一跳。全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比如,倒数第二题的第三小问,方源采用了结合高中导数分析和部分大学预科极限思想的思路,切入点快、狠、准。”他一边说,一边似乎想看凤金煌与白凝冰的反应。
“而白凝冰与凤金煌同学,则使用了纯高中知识框架内,通过构造精巧而复杂的递推关系来推导解决,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展现了极强的逻辑编织和纯高中解题的极限能力!”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并且特意抬高了“纯高中知识”这几个字的音量。
梯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聚焦在我们身上。
老白没再进一步解释,也没首接比较孰优孰劣。但他特意点出的这个差异,如同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种学术评价的方式,公开宣告了一种鲜明的竞争态势:跳脱框架的奇诡与登峰造极的常规!
我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射来,探究的、惊叹的、重新审视的。商心慈坐在我旁边,担忧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白凝冰,依旧一动不动。
但我清晰地看到,她放在桌面上的左手,在她白皙而修长的指尖下,一支中性笔的塑料笔杆,被悄然施加了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决地,变形!笔杆在她指腹下向内凹陷,弯折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细小的裂纹在塑料表面蔓延开!
她始终没有回头。
甚至没有动一下肩膀。
只有那根被无声摧残的笔,泄漏了冰山之下火山喷发前,那足以扭曲钢铁的、极度压抑的炽热战意!
老白看似在学术分析,实则精准地向这无声战场投下了一枚精准定位的爆燃弹!
我的手指也在桌下微微蜷起,指尖嵌入掌心。
呵。极限能力?纯高中框架?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武器,这才是她无声的控诉和宣言。她不是靠运气,她是要在所有人都以为己经走到尽头的常规道路上,再硬生生开辟出一片无人能及的疆域!
她是在告诉我:方源,你那套自以为是的“奇诡”,在我将“正统”磨砺到极致的锋芒前,不过是迟早会被规则修正的空中楼阁!
冰冷的空气像凝固的岩浆,灼烧着每个人的感官。
会议终于结束。人群松动,开始向门口移动。
我站起身,目光锁定前方那个即将融入人群的清冷背影。
而这时,仿佛是命运的提线再次抖动。
她,白凝冰,在即将踏出大教室门口的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转身。
但她停在那里,在流动的人潮中,成为唯一静止的核心。仿佛一道无形的指令让她定格。
时间停滞了一秒。
随后,在那万籁俱寂的喧杂背景音中,在她身体即将重新迈步汇入人流的瞬间——
她幅度极小、却无比清晰地,侧了一下头!用那完美到极致的下颌线,极其短暂地、极其精准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划过一个冷冽的、仿佛刀锋划破空气般的弧线!
没有对视。没有表情。甚至算不上一个回头。
那只是一个快到极致的侧脸展示! 像冰冷的镁光灯闪过!
将她那张线条锐利、毫无波动的完美侧脸,和上面承载着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极致冰冷的战意与轻蔑! 以一种几乎残忍的方式,毫无保留地向我刺来!
然后,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她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教室门外汹涌的人潮之中,彻底不见。
只留下空气里仿佛被那记“侧脸杀”割裂开的真空地带,灼烧着我的神经!
我站在原地,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刻瞬间冷却又瞬间滚烫!心口猛地被攥紧!
那不是挑衅。
那是一种仪式感极强的单方面宣告!
一场无需言语、沉默到极致也暴烈到极致的——
战争公告!
我的眼底,寒光如极地永冻冰层下的暗流,疯狂涌动!
老白的“分析”,黑楼兰的嘲讽,所有的铺垫,所有的暗流,都在这一刻被那千分之一秒的冰冷侧脸彻底点燃、引爆!
这场由月考点燃的漫长战役,终于在第一场交锋结果(并列)的短暂僵局后,随着这柄由“纯正巅峰”铸就的冰冷战斧的悍然劈落,彻底进入了白热化的血肉搏杀阶段!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不再有中间地带!
只有碾压!或者被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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