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散去,百官退朝时群臣分流,各走东西。肃王步出金銮殿,眸光微转,正巧看见林丞相正与兵部尚书低声交谈,脸色和煦,脚步从容。
他唇角微扬,几步追上前去。
“林相。”
林丞相闻声回首,见是肃王,忙整衣拱手,笑道:“肃王殿下。”
肃王拱手还礼,语气闲散:“这几日天暖,倒是让人心情也舒畅了些。方才听皇兄提起,江南水运之事多亏林相筹划得当,果然还得是您老成持重。”
林丞相谦道:“殿下折煞老臣了,不过是尽分内之责。”
肃王状似随意,实则试探地一笑:“林相虽位列三公,却一向温和谦逊,连朝中年轻官员都多有敬重……只是这般清正严谨的脾气,放在家中,怕是姑娘们都不敢亲近吧?”
林丞相一怔,旋即哈哈一笑:“殿下此言倒让老臣惭愧。我那几个儿子倒是怕我三分,至于那丫头……”
说到“那丫头”时,他眉眼间不自觉柔和了些,语气也缓了两分:“她性子像她娘,从小聪慧伶俐,最会哄人。虽不似男儿能继业传家,但偏是我晚年得此一女,心头肉一般。”
肃王听得心中微动,问道:“哦?晚年得女,难怪林相如此疼爱。”
林丞相轻叹一声:“我与拙荆成婚多年,连得三子,始终未得一女,原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女儿家的贴心。谁知三十出头时嘉仪降世,倒像是老天赐下的礼。她自幼体弱,我与夫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养着,这些年但凡她说个冷暖,我都担心得夜不能寐。”
肃王低头轻笑,故作调侃:“听林相这语气,怕是有人敢欺负了林姑娘,您这丞相府怕都得翻了天。”
林丞相捋须而笑:“那倒未必。只是她自小就乖巧识礼,从不惹事。倒也不曾真让我操过心。”
肃王眸光暗了暗,装作无意道:“嘉仪姑娘才情出众,温婉聪慧,日后若是入了谁家门,只怕那人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林丞相神色微顿,忽然转向肃王,饶有深意地道:“殿下这话,可是……己有心属了?”
肃王一愣,随即笑得风轻云淡:“林相误会了。只是闲聊罢了。宫中有人调笑我未娶,见着世家女儿便问长问短,若真如此,只怕林相早避我三尺了。”
林丞相哈哈笑了两声,也未深究,转而问起别事。肃王静静应对,心里却己将今日这段闲话牢牢记下。
她果然,是林相的心头肉。
若想娶她,不是旁敲侧击就能成的,必须拿出十足的诚意与分寸。
这一步虽探得不多,却己足够他判断方向。
而从林丞相话中也能听出,他并不排斥“世家以外”的子弟,只要那人真心待她,愿意给她一生安稳——
他愿意做那人。
肃王心中暗定了主意,唇角不动声色勾起。
他该开始做些更“郑重”的事了。
肃王离了金銮殿,便叫了贴身随侍一声,在宫门外低语吩咐:“去查查林家的三位公子,平日里与林姑娘的亲厚情形——重点是,哪个最护着她。”
侍从闻言一愣,旋即心领神会,低声应下:“是,属下这便去。”
肃王点点头,神情淡淡,一边负手沿着宫道缓步前行,唇角却微微带笑。
“一女三兄,哪怕是皇亲国戚,若无林家几位公子的默认,想娶她也难。”
他自然不会草率求亲,这一桩亲事,不止要打动林嘉仪,更要赢下她身后的整个林家——尤其是那三个兄长,听说一个在兵部任职,一个在国子监为官,还有一个早早入仕,颇有才名,皆是朝中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
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己知难而退,但肃王却愈发觉得有趣。
几日后,消息如约送来。
三位林公子对林嘉仪,竟是如出一辙的宠溺,甚至在林府,还有“小祖宗”一说。
老大林嶷,兵部郎中,戎马出身,眉眼如刀,平日里行事果决严厉,极重军纪,不近女色。然而只要林嘉仪开口,不论多忙,哪怕是兵部议事当头,他也能推脱一二,回府送她一味药、一幅画、一包她喜欢的点心。
据说有一次她不过说了句:“哥哥,我近日有些口淡。”第二日,京中最难求的江南酱料便摆满了林府厨房。
连他那素来端方持重的正妻都曾打趣说:“我嫁进林家这些年,都没见你这么快办事。”
林嶷也不辩,只笑笑:“她是我妹妹。”
老二林泓,如今在国子监任司业,一身青衫素袍,言语不多,学问极深,是诸生眼中最难亲近的清贵人物。但林嘉仪一到他书房,温声软语便似泉水般涌出,什么“嘉仪喜欢哪篇诗?”“这曲《春水泛舟》你可还记得?”他甚至亲手临帖,只为教她识字、学琴。
一众弟子悄悄私议:“司业在嘉仪姑娘面前,哪还是我们那冷面严师?”
林泓却淡淡道:“嘉仪识趣、聪慧,是我教书以来最欢喜的学生。”
而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位素来风流恣意的林三公子——林宴。
此人雅善音律、潇洒不羁,常年流连京中雅社酒坊,好友满京,却偏偏宠她宠得没边。林嘉仪不过想去西郊一趟赏梅,他便能连夜包下一整座山庄,只为她次日能“踏雪寻梅,脚下无泥”。
林府内外谁敢说林嘉仪一句不是,林宴当场脸色便冷下来,一言不合,便敢拂袖而去,连自家长辈都曾因说她“太娇气”被他当场怼了回去。
他逢人便笑:“我家嘉仪,天生该娇气。”
肃王听完这些话,静静坐在书案前许久。
窗外落日渐低,金红的光从窗棂洒落在他的衣袖上,暖色沉沉,他却一点不动。
贴身侍从在一旁等得小心翼翼,不敢出声,心想主子大约是听得气结——哪家的姑娘受得这般捧宠呵护?简首跟捧在掌心的明珠没两样。
良久,肃王才缓缓开口:“果然是林家心尖上的明珠。”
话落,他轻轻笑了一声。
不是自嘲,也不是无奈,而是那种藏不住锋芒的笑。
“难怪她那眼神,时冷时热,怕是不知多少人护着她,教她小心又自持。”
他手指轻敲几下桌案,慢条斯理地道:“三兄护妹,一朝强敌来袭,怕是会合力出手。”
“不过——”他眉眼一挑,眸色里却泛起几分兴致,“我可不是旁人。”
他唤来侍从,吩咐道:“替本王备几份礼,分送给林嶷、林泓与林宴。”
侍从愣了愣:“殿下是要送……贺礼?”
肃王眼底却浮上一丝笃定意味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道:“不是贺礼,是问安。总不能将来我要迎娶他们的妹妹,还没先打声招呼吧?”
他站起身,负手踱至窗前,望着那渐暗的天色,低声自语似的喃喃道:
“她那样的姑娘,值这三道难关……也值我一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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