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仪近日总觉得心头浮浮沉沉的。自那场雨夜相遇之后,“萧庭云”这三个字就仿佛缠进了她脑子里。尤其是他那一身湿衣、替她挡雨时那一句轻描淡写的“姑娘莫怕”,她每回想起都要心跳半拍。
而今又巧了。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林嘉仪在庭中小榻看书,忽听下人禀道:
“小姐,门外有位萧公子送来一卷书,并说姑娘上次提及对《广陵散》颇感兴趣,便托人从外地带来抄本,愿与姑娘共赏。”
林嘉仪一听,耳根微烫,连忙让人请他进来。
他今日穿得极简——一身月白长衫,发髻略显松散,依旧是那副闲云野鹤、淡然若风的模样。可他一笑,仿佛连屋内光线都明亮几分。
“嘉仪,前几日不是说对古琴乐谱不甚通晓吗?在下斗胆,想借今日这风和日丽,姑娘可否愿意……与在下共赴茶坊之中,一观琴师弹奏?或可当作对《广陵散》的‘补课’。”
这话说得文雅,实则分明是邀她私下同游。
林嘉仪心跳微乱,本想推辞,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既如此,那便走一趟吧。”
两人一同去了城中一间幽静茶坊,名曰“听曲小阁”。曲阁不大,榻前一位年长琴师正调弦待弹,阁内茶香袅袅,帘影轻晃。
肃王选的位置刚好避开人群,又近榻台,他特意为林嘉仪拂了拂座垫,动作不显轻浮,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温柔体贴。
“嘉仪,请。”
琴声起时,两人静听。
可林嘉仪却发现——他的视线,几乎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脸上。
她面颊微热,终究忍不住侧过脸低声问:“你今日……是不是又特意寻我?”
萧庭云轻笑,眼中含着几分认真:“你觉得……在下是那种随意送书邀游之人?”
林嘉仪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心口发紧,耳尖泛红。
片刻后,琴声止,他轻轻俯身,忽地从怀中拿出一本旧书,书页边角磨得略旧,纸香微微。
“此乃家藏琴谱小集,在下不舍借于他人,今日却愿赠姑娘。”他望着她,语气不紧不慢,却字字首白——
“因姑娘是我……最想亲近之人。”
林嘉仪听得心脏猛地一跳。
她低下头接过书册,手指在纸页边缘了许久都未说话,只怕一抬头,眼里的小鹿就蹦出来。
回到府中,林嘉仪抱着那本旧书,一连看了数遍。
扉页上那一行小字分明写着:
“贻赠林姑娘:愿琴音常伴,思我常在。”
她眼眶一热,竟有些不敢再看下去。
她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动了点少女心思,谁知这“闲云野鹤”的公子,竟步步逼近,温柔缠绕,如春水滴石,让她连退路都舍不得想。
她知道,自己己经越来越不舍得他了。
回到府中,暮色方沉,风过庭院吹动木槿低垂的枝头,幽香西散。林嘉仪坐在榻上,将那本琴谱轻轻放在膝上,指腹反复着封皮,像是再确认这份心意真切存在,又像是不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
她翻开扉页,字迹遒劲却含蓄,分明是男人亲手写下:
“贻赠林姑娘:愿琴音常伴,思我常在。”
只是十二个字,偏就像一道极轻的风,悄无声息地撩拨开她心底那点点悸动。她看着那行字,心头一紧,鼻尖也忽地泛酸。
她原想着,自己不过是与他多说了几句话、同听了一曲琴音、雨中共撑过一把伞。再动心,也该是浅尝辄止。可如今这字句一落在眼中,那些原本以为可以掩盖的情绪,竟纷纷漫上来,叫她一时无所适从。
他竟认真了。
不是风月场上随手一送的书卷,也不是逢场作戏的几句巧言令色,而是亲笔书写,亲手相赠。那字里行间的分寸感,像是笼着雾的情意——不明说,却己将她笼得紧紧的。
她忽地心慌起来,合上书本却又忍不住重新翻开。那十二个字一遍遍地映在眼里,竟看得出神。
她想起他在茶坊看她的眼神——专注、温和,带着不属于浪荡游子应有的认真。
想起他说“姑娘是我最想亲近之人”时,那一字一顿的坚定语气。
那不是玩笑。
是……
真心。
林嘉仪倏然红了眼眶。
她从小性子清冷,又生在礼教森严的世家,母亲温婉,父亲严谨,府中女眷谈笑之间也少有谁提及情爱之事。她自幼习琴习书,日日循规蹈矩,从未想过,会有男子这样步步为营,用温柔包裹着心意,一点点侵入她的世界。
她抱着书本,整个人埋进了绣枕之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腔中却是一团温热翻涌。
“怎么办啊……”
她轻声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那个让她动心的男人听。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不舍得他了。
不舍得他的笑,不舍得他的认真,不舍得他低声说话时眼里掠过的认真情意。
她甚至连那个“游商”的身份,也开始不在意了。
但……她又该怎么办?
她的父亲,堂堂林阁老,一身清正,最忌与商贾来往。她若是坦然将心意说出口,怕是……
林嘉仪心口又一紧,仿佛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低头看着那行字,过了许久,才像下定决心般,将那本书轻轻收进梳妆匣最底层,盖上盖子,扣好锁。
“藏起来吧……”
她低声呢喃。
“再多看一眼,我就要忍不住去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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