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春芜苑内清风轻拂,帘影微动。
沈知微正要起身去收拾茶具,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萧凛之抬眸望她,眼里带着点懒意与撒娇:“别动,陪朕下盘棋。”
他己经亲手摆好棋盘,一黑一白地子正铺陈于案几间。沈知微望着那双握棋如执笔的手指,心头忽觉静好,便也笑着坐下。
两人静静对弈,棋声落子有节,宛如钟磬之音。
忽然,萧凛之像是随口问起:“知微,你会琵琶吗?”
沈知微微怔,手指捻着一枚白子,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说着,她眸光轻转,语气放缓,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探询:“皇上是因为……林嘉仪弹得好,所以太后才格外喜欢她吗?”
一问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怕听见那个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萧凛之却只是低声一笑,棋子轻轻落定,像说起无关紧要的旧事:“也许是的。”
他放下棋子,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棋盘之外,像是透过棋盘,看到了许多年前那幽深宫阙里封存的过往。
“小时候曾听宫人提起过,母后年少时精通音律,尤其擅长琵琶。那年选秀,她因技艺出众,被特召入宫。”
“起初并未封妃,只是宫中清贵人选。后来有一日,她在偏殿弹奏琵琶,父皇偶然经过,听了整整一曲。”
“那一夜后,她得宠数年,封为贵人,连住处也从偏殿搬入中宫。隔年生下我,又过三年,生下萧衍。”
沈知微听得出神,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萧凛之指尖轻轻敲了敲棋盘,神色不动:“后来选秀又启。一个朝中重臣打听到了父皇喜好,便早早让自己的女儿学音律、学舞姿。那女子入宫后果然深得父皇欢心,被封为美人。”
“她最初什么都不做,只是日日弹琴跳舞,却句句讽刺母后不如她。”
“首至那年冬天,萧衍才两岁,有日夜里病着哭闹,母后无暇顾及,交给乳母。谁知那美人唤来太监,吩咐开窗透气。”
“萧衍险些当夜冻死,幸得母后察觉及时,但仍高烧三日。”
他说到这儿,语调一顿,低低一叹:“从那以后,母后便将萧衍紧紧护着。纵使他顽劣任性,亦从不责怪。”
沈知微听得心头微颤。
而萧凛之垂眸一笑,嗓音轻缓:“她对我,却始终很严。”
“自我被立为太子起,她便像永远忧心忡忡。怕我一念之差被废,怕我太信谁,怕我宠爱谁。”
“后来我即位,她依旧不放心,甚至连皇后人选,也早早替我定下——她的亲外甥女。”
沈知微一怔,似乎终于明白了他与太后之间那份无法言说的隔阂。
而萧凛之轻声落子:“如今,她见林嘉仪,也许不是看重她是否适合入宫,而是……觉得她像她年轻时的自己。”
“她不入宫,便能安然无忧地弹琴过一生。这对母后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安慰。”
沈知微静静望着他,忽觉眼前这位皇帝,不再只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再只是她日日缠绵的情人,而是一个始终没能从母爱中挣脱的孩子。
她忽而心疼,手指覆上他的。
萧凛之望着她,眼里忽然多了些光。
“知微。”他笑,“陪朕一生,哪怕朕什么都不说,你都能懂,真好。”
棋盘间,风拂过,落花微动。
而他们己不再只是对弈棋子,而是在命运的盘中,相守为双。
沈知微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扣着膝头的锦裙,眼神清亮中透出些难得的柔色。
她缓缓垂下眼眸,声音温软又认真:
“原来是这样……臣妾明白了。”
顿了顿,她仰头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几乎要将人吞没:
“若是臣妾也学琵琶,可否也能得太后的欢心?哪怕……只是一点点。”
语气平淡,话里却藏着不动声色的在意与试探。
她从未求过什么,但也不是全然不介意太后眼中对她那点疏离。她只是太在乎这个人,才忍不住希望能为他抚平一点母子之间的隔阂。
而萧凛之一怔,随即轻轻笑了,伸手捧住她的脸,掌心拂过她光洁的侧颊,目光宠溺得如春水化冰,低声道:
“傻知微,你不必做任何事去讨任何人的欢心。”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他说得格外认真,语气里却是千柔百宠。
“你会弹琵琶也好,不会也好。母后欢不欢喜,旁人怎么看,都与朕无关。”
“朕只知道,这世上,没人能像你这样待朕——你从未因朕是皇上才靠近,也不因权势才柔顺,你只是……你是你,知微就是知微。”
沈知微的眼眶倏然一热,像被什么轻轻点燃。
她不是容易感动的人,可听着他这般郑重的语气,却像是被人小心捧在心口上的那颗珠子,不容落地,不容玷染。
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萧凛之便将她拽得更近些,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声问:“若有朝一日母后真愿意对你好了,你也别太倔。”
沈知微在他肩头轻轻点头,半晌才低语一句:“那臣妾可不可以,慢慢地学琵琶?”
萧凛之低笑,俯身在她耳边轻轻一叹:“朕的小贵妃,又倔又软,怎么叫人不心疼?”
说着,他吻了吻她的鬓发,眼底柔得化不开。
屋外风过,落花乍起,而室内的春意,己悄然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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