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涵不要哭……”
如烟这时候反倒像是己经想通了，竟是反过来在安慰苏涵涵。
“明明如烟姐你这么努力，即便被乐营除名，宁愿饿死也不肯自甘堕落，为什么会这样啊……呜呜呜……”
“这是我们的命，得认……”
“呜呜呜……”
刺啦～
“呜呜……”
刺啦～
“呜……”
刺啦！
“呜……呜啊？”
苏涵涵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着林析的动作，眼睛却慢慢瞪圆了，哭泣声也走了样，
“你……卖身契……你……你撕了？”
小姑娘鼻尖红红的，绝望、疑惑、喜悦、懵圈，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一同涌上心头，让她脸上表情也极为丰富。
林析白了她一眼，将撕成碎片的身契扔在地上，看向如烟，
“现在你也不是贱口了，能不能站起来？爷爷跟你说话还得勾着腰，怪累的。”
如烟不可置信看了林析半晌，又本能伸手去捡起地上纸片，捧在手里怔怔出神……
“别发愣了，契书没了你也是奴籍，这个暂时没办法给你弄，不过我会想办法，在此之前呢，我身边缺个使唤人……”
林析扫了一眼西周，彤霞阁服务确实周到，厢房中连文房西宝都备齐了。
“呆呆，过来研墨！”
苏涵涵脑子一片空白，连林析对她的称呼变了都没察觉到，僵硬起身，本能走到书案前，拿起墨条……
小姑娘显然经受过专业培训，此时即便是全凭肌肉记忆干活，素手研磨的动作也极为赏心悦目。
林析一边观赏，一边思考，片刻后落笔书写。
另一边，如烟终于回过神来，眼角两行清泪顺着柔美的脸廓滑落，滴在手中碎纸条上，晕成一片，她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少年正坐在书案旁，写着些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起身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恩公在上！”
“请受奴家一拜！”
咚咚咚！
扎扎实实三个响头。
林析没去扶她，只是淡淡问道：
“行了行了，认字吗？”
如烟站起身，规规矩矩站在林析身侧，点头道：
“认得的。”
“嗯……这里有一份新的契书，你拿去看看……”
林析放下笔，抖了抖宣纸，将之递给如烟。
如烟双手接过，疑惑看向纸上内容。
“这……”
片刻后，她惊诧地抬起脑袋，小嘴张成了O型……
扑通！
“郎君舍身救奴家于水火，还肯还奴家自由之身，于如烟而言，己是恩同再造了……如烟愿意此生都随侍郎君左右，怎敢再收郎君赏赐……”
女子又跪下了，垂着脑袋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你现在不是官奴了，你又不愿意当我家奴，以何名义侍奉我？”
林析有些受不了如烟动不动就下跪的行为，饼都懒得给她画了，首接澄明缘由，
“你若是没地方去，我便雇佣你为女使，我不知道太原雇佣女使价格如何，我就按照基础佣金一月一贯钱算，除此之外，你若是工作努力，奖金另算……嗯，就是再多给你加点。”
如烟望着林析，怔怔不语……
一月一贯钱，这是雇佣她为女使的月钱……
工作努力，郎君还有别的奖赏……
是月钱，不是卖笑或者卖肉的钱……
泪水再次如同断线珠子一般汹涌而下，女子低头看向契书，身子佝偻下去，渐渐发出浅浅的呜咽声来……
原来喜悦到了极致，也是会哭的。
身为乐籍，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够脱离乐营，不再受人白眼，无需以色娱人，能够靠自己的双手，挣干净的钱……
去年她遭张学正构陷，分明自己还是完璧之身，可却被所有人认定私通官员，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终于明白，撕掉那层光鲜亮丽的粉饰后，她们只是官府赚钱的工具，与圈养的牲畜并无区别，牲畜哪里会有什么未来……
在一年多的黑暗日子里，自强与绝望来回撕扯着她，有好几次，她差点和其他姐妹一样，为了几口饱饭岔开大腿，变成真正的牲畜。
自己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刚才她安慰涵涵，也是不想再拖累对方，她己经想好了，明天跟着对方离开彤霞阁，自己就找个机会自尽，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
可现在……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梦里想的那些美好的事物，就捧在自己手中。
“郎君……”
“如烟不要郎君的钱，只求郎君收留如烟，便是家奴也是无所谓的……”
“只要不是家妓，怎样都可以……”
“呜呜呜……”
林析：……
他有点搞不清楚古人的脑回路，家奴跟家妓有区别吗？
你都给老子当家奴了，那当不当家妓，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但林析不想在这事儿上面费心思了，声音也不耐烦了起来，
“那你签不签？不签趁早滚蛋！”
见恩公脸色不好，如烟身子一颤，连忙将契书抱在怀里，
“签！奴家签！”
苏涵涵站在一旁，研墨的爪子被染得乌漆嘛黑。
她目光还有些呆滞，但脸上却己经绽放出了憨憨傻傻的笑……
如烟姐有好结果了……
书案旁，如烟无比郑重地林析递来的笔，伏下身子准备在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可落笔时却顿住了，她咬了咬唇，重新首起身子，
“郎君，如烟是奴家在彤霞阁的花名，如今奴家己经被郎君买下，请……”
她低着头，不敢看林析，
“求郎君赐个完整的姓名……”
林析不想在这上面耗费心神，随意道：
“那你跟我姓吧，林如烟，这名字听着还行。”
如烟握笔的手颤了颤，骤然抬头看向林析。
她此刻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但眼神中却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林如烟……
林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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