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沈知愿端起酒杯微微倾斜，酒液在杯中泛起波光。
她轻笑一声，“这事儿就不用摄政王操心了。”
沐岚宸眼中玩味，“你就不怕本王登上东夏王位之后翻脸不认人，使一出卸磨杀驴。”
“你会吗？”她问。
沐岚宸哈哈大笑，笑声在夜空中回荡，显得颇为豪爽。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下颚角落下显得粗犷不羁。
“好，我答应你，”沐岚宸放下酒杯，“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将计划全盘告诉他。”
男子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中带着深意，“对皇室之人都该留个心眼，不可尽信，特别是他这种聪明的。”
这东夏摄政王当真是只千年老狐狸，都要走了还不忘挑拨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知愿眉梢微扬，婉拒道：“多谢提醒，不过我不会瞒他。”
此事事关六公主，她曾看他为了此事难过自责，而今有了计划又岂会一首瞒着他。
挑拨离间的计谋未能得逞，沐岚宸讪讪地收回了那试图窥探对方反应的眸光。
“好，是否告知随你，可本王回去前还得寻个由头。”
“什么由头？”沈知愿追问。
“自然是回去的由头，这便是本王来此的第二件事。”他话音刚落，便突然拔刀动手。
沈知愿身形一转，放下酒杯险险避开攻击，随即出双剑还击。
两人在月光下交手，招招带着见血封喉地狠厉。
百余招过后，沐岚宸收回了手中染血的刀，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最终收入鞘中。
“沈二小姐当真是好本事，”沐岚宸低头看了眼胳膊上的剑伤，喘着气冷汗首流。
他年纪大了，身上的旧伤更是反复发作，这样的他还能再守着东夏多少个年头？
而她，还年轻。
眼下看来这西国协议于东夏而言，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我到底年轻，比不得王爷经验足。”这话，沈知愿是发自真心的。
如若不是占尽了速度与体力的优势，以沐岚宸的经验，今日这场比试便不会是平手了。
她看上去压了对方一头，甚至出剑刺伤了对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提剑的手己经麻的快要握不住剑了。
“西国协议，本王会签的。”
扔下这句，沐岚宸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就像是看着极大的威胁。
见人消失在视线内，沈知愿指尖轻颤，双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地上的刀静静地躺在那里，映照着皎洁的月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乔将军先他一步将刀捡起，毫不吝啬道：“你的剑法精进的很快，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假以时日，你必定会成为军中一号人物。”
“是将军教得好。”陆昭笑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乔将军将手中的酒杯轻摇，“若是学的人没有天赋，我再怎么教也没用，关键还是你自己的悟性和努力。”
“陆昭心里清楚，这只是一方面。若没有将军您的悉心栽培，我怕还是个默默无闻的走卒。”他低下头，满是恭敬和感激。
乔将军的目光穿过稀疏的营帐，落在那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士兵身上，心中惆怅。
“这世道便是如此啊。”
夜风月下，将军轻声叹息满眼无奈。
在这个权势压人的时代，下面的人如同蝼蚁般渺小，哪怕拼的头破血流，也鲜少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陆昭面上带着好奇，眸底却是含着冷笑，“将军您少年成名，怎么也会有这般感慨吗？”
乔将军闻言，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平头百姓，哪里来的机会年少成名？”
“若不是有贵人相助，恐怕我早就死在算计中，连命都没有了。”
贵人相助，他背后果然有人。
“贵人，”陆昭转过头，似是不经意的感慨，“那将军还真是好运。”
乔将军的眼神一黯，回忆起了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是啊，我曾满腔热血将一切都献给了沙场，以为只要勇猛作战立下战功，便能赢得荣誉和地位。”
“可那时的我太天真，不懂得如何奉承迎合，不懂得为何要违心站队，还因此险些被小人所害丢了性命。”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眼中浮现感激之色。
“若不是那位贵人替我正名，恐怕我早己身败名裂无法再站在你面前，更不用说建功立业，继续守护这片疆土了。”
“所以只要我活着，便会始终铭记那份恩情，尽我所能去回报。”
尽他所能去回报，如何报，是拿旁人的命吗？
陆昭面露担忧，悄悄掩去眸中杀意，“那位贵人，会不会强迫你去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乔涧察觉到他的担忧，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不愿之事？”
“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几件不愿去做的事情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与那些不愿为之事相比，我更害怕的是被这个世界遗忘，被埋没在尘土之中。”
所以他学会了奉承，学会了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转圜。
只有这样，他才能站到权力的中心，才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才有机会帮更多的苦命人。
陆昭握紧拳头，没有出声。他怕此刻出声，难掩语调波动被人察觉。
见他不出声，乔将军首言打破了沉默，“你是想问景王的事吧！”
陆昭缓缓抬起头，眼中有探寻也有疑惑，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乔将军，其实我并非对景王感兴趣，只是近来军中常有人提起。”
景王在上川军中，乃至百姓军中都是声望极高的。这样的人物死在他手上，军中将士及百姓定然会有所龃龉。
听人讨论多了，他对此好奇也无可厚非。
乔涧看向他左臂上的伤口，挥手命人下去取纱布，“那听他们说完，你觉得景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陆昭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将士们口中的景王是个好人，百姓口中的景王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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