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的门缓缓关上,悄然将这个空间分割成两部分。
沈知愿从他身旁一掠而过,随后从容地挑选了个位置坐下。
他的目光首首地瞧向那扇门的方向,像是陷入了回忆,继而自顾自地喃喃:“今日他们之中无人主动站出来担任指挥,沈二小姐可知道是为何?”
没等她回答,他又接着道:“五年前,沈大将军身负重伤卧床不起。”
“当时有一位军中声望颇高的林校尉,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之下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带着军队出城去追击敌军。可未曾想到,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落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包围圈之中。”
他略微停顿了下,脸上浮现出不忍与愤懑之色。
“虽说他带着大部分士兵冲出了包围圈,可从朝堂前来督察战事的官员二话不说就下令杖杀了林校尉。”
“这还不算完,那些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所有将士,也全部被追究责任,有些被判定罪责较重的将士,同样被杖毙。”
所以今日,那些将士们不是不敢站出来指挥,也不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害怕一旦出现失误,就会牵连全体的将士,怕给无辜之人带来无妄之灾……
沈知愿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他所讲述的一切,双眸微暗。
“可如果在战场上出现没有上级的情况,他站出来进行指挥,哪怕指挥失误了也不至于被罚得这般严重才对。”
贺计嘴角扯出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那神情之中却透着几分难言的悲凉,“你所说的,那都是建立在战场没有发生任何纰漏的前提之下。”
沈知愿在心中暗自轻叹,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你想要告诉我的是,那些擅自指挥的人,如果胜利了,不会有功劳;但要是失败了,便是罪加一等。”
贺计点点头,看着她不说话。
沈知愿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必拿这个案例来劝我,东夏必会卷土重来,我不能视而不见离开琴川。”
说着,女子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与探究,“我们还是说说,你到底把那位北都来的副将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贺计顿时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完全没有料想到,她居然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愣愣地站了片刻,然后在对面坐下,没有否认,“不得不说,你很聪慧。”
“可若要琴川太平无事的话,他还是莫要现身才好。”
他这意思难道是说,那位副将要是被放出来的话,琴川城会变得更混乱?
虽说这副将是谢家的人,但如今国有外敌在前,哪怕心中有再大的私仇怨愤,也理当齐心协力抵御外敌啊。
“何意?”沈知愿满是疑惑地瞟了他一眼,说实话她本以为这位知府大人不会轻易承认,却没料到对方如此痛快。
贺计眉眼微微低垂,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你可知道当年沈大将军奉命清剿江阳钱家一事?当时,沈大将军私自放走了一个十岁的孩童。”
据说江阳钱家犯了大不敬之罪,皇帝下旨将其满门抄斩。
具体的情形沈知愿知晓得并不详尽,不过她模模糊糊还记得,由于父亲私自放走了那个孩子,皇帝龙颜大怒,赐下杖刑给远在琴川的父亲。
“这么说,他是来报仇的吗?”沈知愿追问。
实际上她心里想说的是,那家伙若是真想报仇,也不该冲奉旨行事的父亲来。
贺计顿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他心中的仇恨与日俱增,还暗中同东夏的将领有了联系。”
他也是在得知钱复与东夏有联系后,才派人去查了这位副将的身世。
想必谢家是想以仇恨驱使他,让他成为埋在沈家军中的利刃。可他们也没料到钱复对沈大将军的恨早己超越了一切,早就没了理智。
大敌当前,谢家或许会选择停止对沈家的行动,可失去理智的钱复不会。
钱复的出现,会推着沈家军、推着琴川城甚至是整个北落,走向万劫不复。
沈之愿看向他的眸子暖了几分,不似刚开始那般防备,“贺计,那你呢?”
在沈家一案中,你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贺计被噎了下,对上女子清澈的眸,低声答道:“我是眼睛,也只是眼睛。”
这位知府大人看起来老谋深算的,实则倒是什么都往外交代。
沈知意唇角勾起意味深长,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么身为眼睛的你,能否告诉我谁是手?”
他微启嘴唇,旋即将目光移向别处。
“你不必问我了,我知道五殿下己经把证物带回北都了,但是谢家和太子不会放过沈家的,实在抱歉。”
贺家是太子一党,只有太子的政权稳固贺家才能安宁,所以他不能说。
许久未等到她的回应,他又接着说:“等琴川的事情结束,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吧,朝廷之上那些错综复杂的权谋争斗,如今的沈大将军可不见得能应付得来。”
如今的沈琢,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沈知愿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嗓音有些沉。
“贺计,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应当知晓,在不同势力或者立场之间摇摆不定的人,终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摇摆不定吗?”贺计轻轻呢喃着,像是在问对方,又似是在问自己,“或许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如同雨点飘落在湖面,只泛起了轻微的涟漪。
贺计的目光缓缓地从远处收回,重新落到了女子脸上,女子的面容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清晰起来。
“你知道吗?景王府己经没了。”
他声音不紧不慢的,语调就好像是在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聊天一般自然,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似石破惊天。
沈知愿的心中猛地一跳,他说景王府己经没了?
贺计没等她回答,有些感慨的往下说:“圣旨上写,景王意图谋反,因畏惧罪责而选择了自尽。”
景王意图谋反,自尽?
北都皇城之中。
萧玄钰手中茶杯瞬间落地,砸得粉碎,他腾地一下起身,扯裂了肩上的伤,血渐渐渗了出来。
他额角青筋暴起,有些控制不住的低吼,“你说什么,景王自尽,陆宣现下生死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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