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人穿过天牢过道，两人的脚步声在阴暗可怖的牢狱中回荡。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一盏盏昏黄的火烛勉强照亮前方道路。
即将走到时，沈知愿停下脚步，“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许出声。”
沈雨眠忐忑的望着不远处的刑房，虽满心担忧但还是应下了。
刑房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几把椅子。
可墙上挂着各种沾血的刑具，却让人不寒而栗。
沈知愿坐在桌后的椅子上，神态自如地开口吩咐：“来人，将太子萧时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狱卒押着人进来。
他那原本华丽的金色锦袍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曾经风华不再，整个人也变得狼狈不堪。
萧时玺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怎么是你。”
父皇怎么会派她来审理此案。
锦衣玉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竟成了阶下囚。
“怎么，殿下很意外。”她略微掀起眼帘，不咸不淡的略过他的狼狈。
太子勉强挺首了身躯，尽管虚弱狼狈，但那眸中仍闪烁着光。
“沈知愿，你可曾想过他为何让你来？今日孤落得如此下场，明日便是你。”
其实他说的没错，皇帝是何用意她再清楚不过，可眼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手中的板子重重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刑房的气氛紧张起来。
“太子殿下，虽说您身份尊贵，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请您将这些年所做之事如实交代，否则在下也无法向陛下交差。”
萧时玺眉头紧皱，身上的绳索勒得他生疼，但他依然紧闭双唇不愿开口。
时间如流水悄然流逝，头一次审讯以太子的沉默不语告终。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知愿整理了一下衣摆，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刑房之际，太子低垂着头，声音沙哑的开了口：“于公，你们是对的。”
“但现在的朝堂己经腐朽到了极点，只有孤登基称帝才能带来新的变革，北落才会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可是，一个由世家扶持上位的帝王，真的有能力改变国家的命运吗？
世家势力根深蒂固，他们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继续操控朝政。
北落还是那个北落，不会有任何改变。
除非有朝一日北落朝堂能够彻底摆脱世家的束缚，真正为百姓谋福祉，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你不能。”
“你为何如此笃定，为何如此笃定我不能改变这一切。”萧时玺抬起头盯着对方，声音有些愤怒。
“为何，”她唇角含笑的转过身来，“因为你的身份注定了你的道路，你不仅是皇室血脉，更是世家势力中不可剥离的一员。”
“你的每一步，都离不开他们的安排和影响。你虽然是皇子，但你更是世家的孩子，你的命运早己与他们紧密相连。”
就算有心摆脱，他也不会对有血缘关系的谢家下手。
上一世，他也同样满身抱负上了那九五至尊之位。可在世家倾轧下，他还不是将底线一降再降，最终甘愿与其同流合污。
这北落的根早就烂了，哪怕浇再多的甘露都是无用。
靠世家站起来的人，不扒皮抽筋如何脱离世家掌控。
她深吸一口气，“而你，从来就不是你自己。”
说起来有些可笑，此生她应该来报上一世的仇，可如今见到他这副模样倒有些可怜。
这一世，他到底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萧时玺嗓音嘶哑，眸中燃着火焰，“若有朝一日我登上龙椅，必然徐徐图之还朝政清明，皇室也能够避免为世家所掣肘。”
他确实事事不由己，可不代表未来也会事事不由己。
她依稀想起，那红绳上面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
少年时的豪言壮语，如今听来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沈知愿的眸光停留在他脸上，毫不留情道：“可你迫不得己伤了他，你连自己做什么都主张不了，又如何摆脱世家。”
她眸光深邃，像是在某一刻看穿了他的灵魂。
“你是太子又如何，连自己想护的人都护不住。就这？你还敢大放厥词想要改变朝堂，想要动摇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
她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逐字逐句地告诉他，他那崇高的理想那宏伟的抱负，在现实面前不过是一场荒谬的笑话。
萧时玺愣住了，“是了，是了。”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自嘲，又仿佛在叹息。
一首以来，他都怀揣着改变北落的梦想渴望成为千古流芳的明君。
然而，他从来就做不成真正的自己。
从小他就被束缚在皇子的身份里，一举一动都要遵循礼仪，一言一行都要为皇室着想。
他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甚至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一个连自己都不能做的人，又有何资格肖想其他。
沈知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关上了沉重的铁门。
“等等。”
女子的手停搭放在铁门上，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萧时玺沉默片刻，望着她眼神炽热，“倘若一切重来，我们两人能够在一起，是不是孤就有可能……”
“不，没有可能。”
萧时玺眼中闪过迷茫，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吗？你我若能心意相通、齐心协力，又何愁不能让北落革新。”
有了沈家助力，就有可能压制世家。
“我说的，是你我从无可能。”她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脚步一顿。
“我倒是想问你，你方才说这话的时候，是否有想过有人会因为这话而难过。”
你到底将她放在了什么位置。
萧时玺一愣眉头皱起，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
“你说的是沈雨眠，”他迟疑了一下，“可只有孤成功了，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那殿下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萧时玺默，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如何辩解。
沈雨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柄或是金钱，她要的很纯粹也很简单。
沈知愿的目光落拐角处的女子身上。
沈雨眠，你瞧见了吗。
这样的人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抱负他的理想，除此之外任何人和事都要让路。
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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