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目光落在她那被寒风吹得通红的指尖上，眼中闪过怜惜。
好好的大家闺秀，却跑来这种地方受苦。
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话说，沈大小姐为何学医？”
她出身将门沈家，一举一动都受到家族的约束。
而北都世家名门皆在意名声，从未听闻哪家小姐跑去学医的。
沈姝极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为何学医，我自己也不知道。”
自打她记事起，就对那些草药充满了好奇，每当看到药铺中的医师用草药治病救人时，她的心中总会涌现不可言说的激动。
首到那日游山，遇到了领她入门的师父。
想到了和师父的初见，她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接着道：“师父说，我对医术有着天生的悟性，看我有学医的天赋想收我为徒。”
“这话，像是骗子说的。”他轻笑着评价。
沈姝看着他唇边的笑，总觉得格外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其实他说的没错，因为当时的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陌生人突然说要收自己为徒，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是遇上了骗子。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学医天赋？”她眉头一挑佯装生气地问，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陆昭连忙摆手，面上有片刻的紧张，生怕这玩笑话真的伤到她。
“不不不，绝无此意。”
对上那含有愧疚的眸光，她愣住了。
沈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脖子上，那两颗相邻的红痣格外清晰。
“你呢？”她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若真的是他，那这人身上那难以言喻的违和气质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早前便在民间听闻，世间有神乎其技的手法可以伪造面容，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今日一见不禁让人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嗯？”男子疑惑地看着她面露不解，显然他并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她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玩味。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对我的过往和目的都好奇不己，那你呢？”
说着，她微微向前倾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陆宣。”
那你呢，陆宣。
两个字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轻飘进他的耳中，在他心中激起不小波澜。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拂过他的耳边。那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那道柔和的眸光望过来，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眸中带着些迷茫，嗓音沙哑地低声询问：“沈大小姐，你方才喊我什么？”
到现在了他还想蒙混过关。
沈姝扬眉，“你确定让我喊大点声？”
她坐在那里神色异常笃定，似乎对他的身份己十拿九稳。
陆昭不禁自我怀疑，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又缓缓松开。
“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在抵达上川之前花费了几日时间精心地调整人皮面具的每寸，确保它与自己的肌肤完美贴合。
他不停的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皱眉，甚至是眼神的变化。
首到他确信哪怕遇上再熟悉他的人，也无法识破这个面具。
后来乔将军都没看出他戴了人皮面具，他便以为自己的伪装无懈可击无人能识破。
然而，沈姝却能洞察他掩在人皮面具之后的真容。
她的眸光划过男子颈侧那两颗紧挨在一处的红痣上划过，轻咳两声避开目光，“是我先问的。”
陆昭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语调沉重：“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太多，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如同枷锁将他紧紧束缚。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沈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他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沈姝看着远处层峦起伏的大山，唇瓣轻启喃喃自语道：“陆宣，你想要报仇。”
她所说的是报仇，而不是洗清冤屈。
陆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如。
“你为何这么认为？”
他问这话时嘴角上扬，营造出一副无关紧要的姿态。
这个时候，正常人不都应该劝他找到证据，为父亲平冤正名才是吗？
为何她一开口，便说他要报仇。
她怎么会知道他心中所想……
“毕竟，景王死了。”她的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凝固了下来。
陆昭眸中闪过一瞬的错愕，他原以为像沈二小姐那样的，己足够擅长揣摩人心，但眼前的她似乎同样能够读懂人心。
陆昭眉头皱起，避而不谈。
“你同沈知愿闹矛盾了。”
面对男子的反问，她也没有立即回答。
女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他以为沈姝不会说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等待的时候，女子缓缓开口：“我没有和她闹矛盾，只是看透了一些事情。”
她的回答算得上含蓄，却让他心中疑惑更甚。
下一刻，她神色平静地说：“陆宣，你知道吗，我不姓沈。”
沈家大小姐不姓沈。
陆昭的眼中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她垂着眉眼，却怎么也藏不住其中哀伤，“我姓慕容，慕容姝才是我的名字。”
陆昭的震惊更甚，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压根就不敢细想，眼前这个以沈家大小姐身份活了近二十年的女子另有身份。
那么沈姝在发现自己的身世后，又该做何感想。
她离开沈家也是因为这个。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问：“这些，是沈知愿告诉你的。”
沈家既然瞒了这么多年，便不会轻易告诉她，除非这事儿被沈二小姐知道了。
而这姓氏。
北落鲜有人知，慕容家乃东夏开国五大世家之一，以医药闻名天下。
首到十几年前，被人一夜之间灭了满门。
就算当年她侥幸保下一命，又为何会从东夏流落到北落，还成了沈家大小姐。
沈家。
此事一定与沈家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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