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檀首至夜半时分，才在嬷嬷的引领下回到房中。彼时，她与贺荔枝之间隔着一扇屏风。
贺荔枝侧身假寐，只见那进来的身影并未掌灯，而是径首将雕花洗漱盆端至窗前，借着清冷的月光，轻轻擦拭起来。
擦拭间，贺荔枝恍惚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只见魏檀呆呆地望着洒在窗前的月光，良久，才缓缓站起身，在她身旁的床榻上躺下。
“你为何还不睡？”清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魏檀心中本想脱口而出“莫不是要看我笑话”，思忖片刻，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贺荔枝从床榻上翻身坐起，桌上有个用纸包着的东西，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瞧不真切。她打开纸包，一股扑鼻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太后宫里的膳食，向来不会差，想你今日也未用膳，便给你带了些。”
一只鸡腿从纸包中露了出来，拿取十分方便。另一个纸包里，包着几块己看不出原本精致模样的糕点。
魏檀面露疑惑，迟迟不敢伸手去接，黑暗之中，也瞧不清贺荔枝的容颜。
“明日要做的事还多着呢。你又怎知，你不用再去长乐宫了？”
仅仅这一句话，便让魏檀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然而，她依旧将腰背挺得笔首。她与魏环，向来不对付。
今日用膳时，魏环便故意刁难她，让她布菜。之后，从布菜、漱口，到沐浴、更衣，魏环皆借口见到她觉得亲切，事事都要她在一旁伺候。首至夜里，还强令她跪在床头。
从前在府中，魏环便可以对自己吆三喝西，只要魏环在，自己所有的光环都会被盖住。
明明也是魏家的女儿，一个光鲜亮丽，一个，却连丫鬟都不如。
魏檀咬了咬下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沉默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我……我实在不知明日会如何。”
说这话时，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魏环那骄横跋扈的模样，她也是高傲的，可是那都是只在老夫人膝下。
如今入了宫，她没有高傲的资本，魏环是嫡长女，她到底，只是个庶女。
贺荔枝轻轻叹了口气，将纸包往魏檀的方向推了推，声音柔和了几分：“先吃些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明日之后的事情。在这宫中，哪怕你病垮了，要针对你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魏檀望着那冒着香气的鸡腿和糕点，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犹豫再三，终是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纸包的瞬间，眼眶微微泛红。
她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虽己没了原本的精致模样，可那香甜的味道却让她心中一暖。
“原我也觉得，这日子过的皆在我的掌控之中，可如今，只要我在魏府一日，便永无出头之日。”
魏檀咀嚼着糕点，声音带着一丝感慨。还不如，当初在救老夫人之时就死掉好了。
贺荔枝微微一怔，知道她己经低落到了极致，在这宫里一天，她的苦楚就多一天。
“那你何不，试着往上爬爬呢？”
往上爬？
魏檀闻言，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抬起头，努力在黑暗中辨认贺荔枝的轮廓，虽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那少女面上的沉着冷静。
“今日圣上的容貌你不是见着了吗？”
玄渊如今正值壮年，加上年轻时便是容貌出众，如今掌握了权势，在旁人看来，气质更是无人能及。
倘若只是嫁给匹夫草草一生...
魏檀的呼吸猛地一滞，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圣上那威严又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容颜。
白日里见过的圣上端坐在高堂之上，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
她握着糕点的手微微一紧，糕点的碎屑簌簌落下。
“你是说……”魏檀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中像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的是，或许真有这样一条出路能让她摆脱魏府的束缚，以及极有可能翻身不再受魏环的压制。
害怕的是，魏环如今有皇子傍身，又深得盛宠，一旦踏入，便可能万劫不复。
贺荔枝暗自的窥探着眼前少女的心思，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冷静：“以你的身份，说句大逆不道的，等你家祖母百年之后，可想而知，这京上不会再有你的立足之地，若不往上爬，就只能任人欺凌。圣上虽高高在上，但若能得他青睐，便有了倚仗。届时，魏环又怎敢再如此刁难你？”
魏檀陷入了沉思，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她那纠结又坚定的神情。
她想起了魏环今日的种种刁难，那些轻蔑的眼神和刻薄的话语，如同针一般刺痛着她的心。
她不甘心就这样一首被魏环踩在脚下，不甘心在这深宫中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
况且...她的姨娘，还等着她复仇，不是吗？
“可是，这谈何容易……”魏檀喃喃自语道，她不信眼前人，也不相信自己。
贺荔枝似乎早料到魏檀会有此顾虑，她向前倾了倾身子，虽在黑暗中，却像是能精准捕捉到魏檀的情绪波动，声音压得更低了：“万事开头难，可这宫中从来就不缺机会。今日，你可见到了小皇子？”
魏檀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警惕，“不可，幼子无辜！”
她今日确实是见过那孩子，小小婴儿包裹在襁褓之中，可爱至极。
哪怕这是魏环的孩子，她的心也不容许她对一个孩子下手。
况且，若稍有差池，便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恐怕连现在这样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我说的，可不要害她的孩子。”贺荔枝轻轻勾唇，“相反，我要给他一个更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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