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秋雨在卧榻上醒来时，她闻到了安魂香。
她侧身一看，小小的一根香插在掌心大的香炉里。
烟气袅袅，闻起来很纯正。
她觉得，如果是她做的安魂香，也不过如此。
香燃尽，师秋雨才起身。
她发现身上的里衣全换了，是她没有穿过的料子。
没办法，她扒死人衣，一向只扒外面的，里面的留给死者。
外间候着的丫鬟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奴婢春暖，见过姑娘。”
春暖在卧榻前行礼，之后低眉垂目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师秋雨下榻，“现在什么时辰？”
“申正（下午西点），奴婢伺候姑娘穿衣。”
“嗯。”
屋里点了烛台，师秋雨还以为外面天黑了。
春暖伺候师秋雨穿戴整齐，“姑娘，奴婢为您梳头。”
“简单些。”
嫣红见到自家主子时，春暖正准备从妆匣中取出首饰。
“这些不必了。”
“姑娘，这些都是新的。您要是不喜欢这一匣，奴婢去拿另一匣。”
妆匣中摆满了簪钗、耳珰、花钿等饰物，每一件做工精致，样样华美。
师秋雨拦住春暖，“不必了，你家主子在哪，我要见他。”
春暖一离开，嫣红立即上前。
她的视线不离妆匣，“姑娘，这楼里有个厉害的男人。”
“您没醒，我不敢轻易出来。”
师秋雨嫌弃道：“你喜欢的小白脸，应该是他的鬼仆。你都不敢出来，你还敢肖想男鬼？”
“姑娘，要不您收了那个鬼仆？”
“要不你换个主子？”
嫣红吓得不敢看妆匣了，又被师秋雨打趣了一番。
师秋雨走到窗旁，推开窗扇，看到了外面黑沉沉的天。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张家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
师秋雨不信，没有动静，这天不会这个时辰就彻底暗下来。
“姑娘，有件奇怪的事情……”
师秋雨等着嫣红说完，结果她支吾了半天也没下文。
“说清楚。”
嫣红把自己在张府外面被迷的事情，老实交代了出来。
她说完，眼神不敢看向自己主子。
师秋雨笑了，笑完，眉眼一横，“这叫没有动静？嫣红，你是不是忘了张家那老头的身份？”
“背主的狗东西！”
“对，他背的那位主，是我太爷。”
师秋雨听到了外面走廊的脚步声，“他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晚些我带你入府，你好好看清楚。”
房间外面，李荣宁叫住了春暖。
“头冠没歪吧？五福穗子好像有点丑，这外袍颜色……”
师秋雨拉开门，李荣宁正要往回走。
他身边是没来得及收起白眼的春暖，还有嫣红喜欢的小白脸逐月。
“站住，去哪里，我见不得人？”
李荣宁赶紧回头，生怕师秋雨误会，“没有，我好像掉了块玉佩，想着回头找找。”
“你进来。”
做戏做全套，李荣宁把春暖赶走了，他一个人跟着进屋。
又一次同处一室，这次李荣宁没有坐下。
师秋雨让他坐，他才敢坐下。
“我很吓人？”师秋雨问。
李荣宁摆手，“没有，小姑姑您……”
“等等，你叫我什么？”
“小姑姑。”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小姑姑？
要不是魂归的，只有自己多年前借出去的那缕生魂，她要怀疑李荣宁是不是缺了魂。
“师家只剩我一人，你姓李。”
“母亲说了，您就是我的小姑姑。”
师秋雨不想和乱认亲戚的人多说什么，她只想知道，“逐月的主子是谁？”
逐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李荣宁知道师秋雨会问起这件事，偏偏那人的身份不好说，他一脸为难。
“不能说？”
“小姑姑，您饿不饿，我让人送吃的上来？”
看来是不能说，对方究竟是何人？
尽管师秋雨好奇，但她这会儿该走了。
师秋雨起身，李荣宁也紧张地跟着站起来。
“小姑姑，您身上是不是素净了些？您是不是不喜欢我让人准备的首饰，您喜欢什么样式的，我让人连夜回京城准备。”
“小姑姑，您要去哪里？外面天都黑了，您想买什么东西，我让人去给您买回来，您不用出去。”
师秋雨养的鬼也有聒噪的，但没李荣宁这么缠人的。
他们下楼时没有碰到其他人，不然李荣宁准会被人误认为是登徒子。
“送到这里就行了，我还有事，你别跟着我。”
师秋雨从李荣宁的脸上看到了委屈，她怎么就让他委屈了？
“小姑姑，您是不是讨厌我？”
师秋雨头疼，“你别再叫我小姑姑了，我家只剩我一个人。”
“我家也只剩我一个！”
李荣宁说完，觉得哪不对劲。
他及时反应过来，急忙改口，“我家只剩您和我，您就是我小姑姑！”
这人听不懂人话。
师秋雨懒得和他折腾，外面还有人等着她，正事要紧。
“世子，你我事己了，就此别过。”
李荣宁看着师秋雨严肃的神情，知道她一定要走。
那人说他们还会相遇，不急于一时。
“小姑姑，生辰安康。”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根木簪，“小姑姑不喜欢那些金银之物，这根桃木簪还请收下，算是我送小姑姑的及茾之礼。”
师秋雨己经换了一身新衣，本不想再要任何东西。
但，李荣宁递出的桃木簪是百年的桃木，是上好的辟邪之物。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接过了这份及笄之礼，“多谢。”
师秋雨接了礼，也想回礼，但她的身上没有能回礼的东西。
她对上李荣宁期待的目光，“生辰安康，长安乐宁。”
说完，她转身离开。
**
老覃按照主子的吩咐，半个时辰前就守在安乐居门外。
他不知道自己要守的人是谁，主子只有一句交代，他见了人就懂了。
安乐居人来人往，老覃目不暇接。
他怕错过这人，只要是从安乐居里出来的人，他都要仔仔细细看一遍。
老覃看到师秋雨的时候，一下子没认出她是谁。
首觉告诉他，这就是他要等的人。
师秋雨走到老覃面前，“张家现在死了几个人？”
老覃又打量了一番，这才认出师秋雨是谁。
竟然是那位，穿着素净，吃席还吃撑了的小姑娘。
师秋雨看见老覃身上的死气，“看来死得不少。”
眼前的姑娘不是一般人！
这是出门前，主子叮嘱过的。
老覃小心谨慎地回答，“姑娘随小的回去，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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