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动身，忽听身后一阵骚动。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子猛地扑出人群，重重磕头，嗓音嘶哑：“公子、姑娘饶命啊！我们都是被强掳上山的，从未害过人，求您开恩，别送我们去大牢啊！”
登时，人群里响起一片哭嚎哀求，不少人跟着跪下，磕得额头渗血。
林晚知脚步一顿，侧眸看向顾祐行。
顾祐行睨她一眼，唇角微扬——这丫头表面冷硬，心却比谁都软。他抬手一挥，暗卫立刻搬来两把太师椅。顾祐行撩袍坐下，姿态慵懒却威压慑人；林晚知理了理凌乱的袖口，脊背笔首地端坐正中间，虽衣衫凌乱，气势却分毫不减，甚至气场全开。
“你说你是被迫的？”她指尖轻叩扶手，眸光锐利如刀，“逾白，取纸笔来。”
逾白快步从二当家书房捧来文房西宝，在林晚知身旁设下小案。她执笔蘸墨，声线清冷：“报上姓名、籍贯、何时入山、所司何事——若有一句虚言……”笔尖一顿，墨汁晕染纸面，“大牢里的刑具，自会教你老实。”
人群顿时骚动，无辜者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几个眼神闪烁的匪徒却悄悄往后缩。
逾白见状，猛地一掌拍碎案角，厉喝：“乱什么！按序上前，谁敢挤——”刀鞘重重砸地，“这就是榜样！”
匪众霎时噤声，抖如筛糠地排成一列。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率先跪下，颤声道：“小人、小人是苍州农户，去年秋收时被他们绑来喂马，真的没杀过人啊……”
逾白垂眸记录，朱唇微启：“下一个。”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山寨，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如冰雕玉琢，不见半分动摇。
待所有人登记完毕，林晚知指尖轻点名册，抬眼看向顾祐行：“该留的留，该送的送。”
顾祐行略一颔首，冷声下令：“逾白，明日派两队人——一队押送重犯去府衙，另一队护送被掳百姓返乡。”他目光扫过那群缩着脖子的匪众，又补了一句，“若路上有人敢逃……”
“属下明白。”逾白咧嘴一笑，拇指在刀柄上了下，吓得几个匪徒腿肚子首打颤。
林晚知合上册子，视线落在那群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人身上。他们大多是老弱妇孺，有些是被山匪强占的压寨妇人，有些则是自幼被拐上山，早己不知故乡何处。她沉吟片刻，道：“剩下这些人，安排马车，送到青州胡宁山脚的桩子上，这只簪子交给邵伯，他自会安排。”林晚知拔下头上常戴的玉簪，交给冷槐。
顾祐行眉梢微挑：“你倒是会安排。”
林晚知唇角轻扬：“这些人既无去处，不如给他们一条活路。”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总比流落街头，或被官府充作苦役强。”
顾祐行盯着她看了两秒，忽地低笑一声：“随你。”
冷槐在一旁抱拳：“属下这就去安排车马。”他郑重收好，转身大步离去。
夜色渐深，山寨里的火光渐次熄灭，只余几盏风灯在檐下摇晃。顾祐行起身，顺手拎起搁在一旁的大氅，往林晚知肩上一披：“走了。”
林晚知一怔，还未开口，便觉颈间一暖，带着清冽松木香的气息笼罩下来。她耳尖微热，却故作镇定地拢了拢衣襟：“……多谢。”
顾祐行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没说话。
二人并肩下山，身后是逐渐沉寂的山寨，而前方——
星光璀璨，熠熠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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