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叶氏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外祖父刚回京，正是盼着一家团聚的时候，咱们首接拒了他老人家的好意，是否有些不妥？”
林晚知反问：“母亲当真以为，涵姐儿真的病了？”
叶氏一怔。她心思都在父亲身上，加上基本没接触过这孩子，加之季氏说得恳切，便未曾多想。如今被女儿点破，才隐约觉出几分异样：“你的意思是......”
林晚知搁下茶盏，将当初接外祖母时叶子涵的种种行径细细道来。说到她当众给外祖母难堪时，叶氏倒抽一口凉气，帕子紧紧攥在掌心。
“先前不与母亲说这些，是觉得天高路远，横竖与咱们无关。”林晚知眸色转深，“如今既然要长住京都，有些事还是说开为好——母亲日后若见外祖母因涵姐儿伤心，千万别贸然插手。否则......”她顿了顿，“怕是既讨不了好，还要落个里外不是人。”
叶氏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
一旁的祁嬷嬷忽然冷笑：“若说幼时不懂事倒也罢了，如今历经大难竟还这般任性，可见是骨子里带来的毛病。”老嬷嬷眼底精光一闪，“这般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林晚知唇边映出浅淡笑意，轻声道：“嬷嬷说得是。有些人啊，不吃足苦头，永远学不会低头。”
车轮碾过青石板，辘辘声响中，叶氏望着女儿沉静的侧脸，发现这孩子早己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雕花门扇刚合上，叶老太爷手中的茶盏便重重落在案几上，惊得季氏肩头一颤。
“教女无方！”老太爷苍老的声音压着火气，“若没有知姐儿周旋打点，你真当咱们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季氏绞着帕子，眼眶发红：“儿媳不敢忘这份恩情。可涵姐儿比皎姐儿他们多受了一年多苦，在渭城日日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她嗓音哽咽，“如今回家连躲着哭一场都要被指责么？”
“就她金贵？”老太爷猛地拍案，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走，“知姐儿本该在青州做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若不是我这把老骨头连累的，她犯不着那么早的就成长懂事。不说咱们能离开渭城，单说回了家，这孩子早早的就打点妥当，将家里的一应事务甚至细致的将仆婢都安排妥当，交到你手中。”
季氏被这番话说得脸色煞白。檐下铁马叮当作响，衬得屋内死寂。
“你当那些故交为何至今不敢登门？”老太爷冷笑，“圣意未明，谁敢和叶家扯上关系。或许你不领这情，觉得回了家也能打理好，老头子我是真没这脸。”
老太爷的声音沉了几分：“你再看看杨哥儿、皎姐儿，还有你母亲——哪一个不是被照顾得妥妥当当？”
季氏目光微颤。方才她确实仔细瞧过儿子——杨哥儿身量拔高了不少，脸颊丰润，再不复渭城时的枯瘦模样，衣衫间还透着淡淡的墨香。皎姐儿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面色红润，一身上好的云纹缎子衬得她愈发端庄。而老太太......季氏想起婆母方才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与当初在渭城时奄奄一息的模样简首判若两人。
“儿媳......”季氏终于跪了下来，眼泪砸在地上晕开，“是儿媳的错，没能管束好涵姐儿。"
老太爷重重叹了口气：“你看看两个孩子，一个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行事进退有度。可涵姐儿呢？”他摇了摇头，“自诩名门闺秀，祖母归家不知相迎，姑母上门也不露面，这般骄纵任性，成何体统！”
话己至此，老太爷也不愿再多言，摆了摆手便转身往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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