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被冰雪覆盖的山谷，一座隐在云雾中的竹楼出现在眼前。枯黄的竹节爬满霜花，檐角垂落的冰棱足有小臂长，数十个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一个个诡异的眼睛。灯笼穗子扫过冰棱，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像是某种古老咒语的前奏。
男子抱着苏瑶大步上前，靴底碾碎满地冰晶。雕花木门上的鎏金兽首衔环结着冰壳，他运力震碎寒霜，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老东西！快出来看我带什么宝贝回来了！” 门扉重重撞在青砖墙上，惊起梁间栖着的三只乌鸦，扑棱棱掠过悬挂的铜铃，刺耳的声响惊得远处山林的积雪簌簌坠落。
青瓦木楼的雕花木窗半掩着，窗棂上垂落的蛛网随着夜风轻轻摇晃。腐木与陈酒混合的刺鼻气味从门缝渗出，将整条青石巷都浸得黏腻。吱呀一声，褪色的朱漆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扶着门框晃悠出来，粗布道袍下摆沾满泥点，腰间悬挂的铜铃早己哑了声。
他每走一步，木板楼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双被岁月侵蚀得凹陷的眼窝深处，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绿豆大小的眼睛来回扫视男子怀里的苏瑶，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浑浊的瞳孔贪婪地扫过她腰间的玉牌。枯树皮般的手掌快速搓动，掌心的老茧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响，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涎水，在洗得发白的前襟晕开深色痕迹：“哟呵，又是哪家的小娘子？” 沙哑的嗓音里裹着浓重的酒气，仿佛要将人溺毙在那股腐臭里。
话音未落，老者突然瞥见男子肩头凌乱的披风，上面还沾着几片新鲜的花瓣，顿时吹胡子瞪眼：“不错不错，还是你这个臭小子想着我，你那群师兄师姐没一个关心我的！” 他绕着两人转了两圈，目光落在苏瑶嫁衣上金线绣着的鸾凤图案，枯树皮般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怎么，你又去抢人家新娘了？老是这么搞早晚有一天会惹上麻烦的！”
男子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沾血的长剑，剑穗上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我反正无牵无挂，死了拉倒。” 他挑眉看向老者，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而且这次这个婚礼队伍可不得了，护送的人里有不少化神期高手。这新娘也是被强迫的，身上被下了很强的禁制，碰都碰不得。”
“哦？” 老者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精光，枯枝般的手指不耐烦地比划着，“什么禁制，我倒要看看有多强！” 说罢猛地伸手按向苏瑶胸口，掌心泛起诡异的青芒。然而就在他触碰到苏瑶衣衫的刹那，一道璀璨的金芒骤然爆发，仿佛有千百道利剑撕裂空气。老者惨叫一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撞在木柱上停下。
他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嘴角溢出鲜血，灰白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眼中满是惊恐：“坏了，坏了！你小子闯祸了！这是... 这是天音宗的九曜锁魂印！”
男子却毫不在意地把玩着腰间玉佩，嗤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闯祸，怕什么？大不了掀了天音宗的老巢！”
“糊涂东西！” 老者抄起一旁的桃木拐杖，狠狠敲在男子头上，“这是魔王要娶的人！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连夜……”
男子攥着腰间玉佩的手指微微发白，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的苏瑶："带她一起走吗？" 话音未落，白发老者枯瘦的手掌己闪电般劈在他后颈，震得他踉跄半步。
"糊涂！" 老者的声音裹着冰碴，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带上她整个青崖山都得陪葬！" 男子捂着发烫的脖颈，这是他拜入师门三百年来，第一次见师父气到发丝倒竖。他挺首脊背，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不带也行，那总得帮她解开身上禁制。"
"解个屁！" 老者暴喝一声，手中蟠龙拐杖重重杵在青砖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男子干脆一屁股坐在满地碎瓷上，玄色道袍沾满灰尘："不解开禁制我就不走了！昨日在断龙崖，我亲口答应过她..."
"你！" 老者的龙须眉剧烈颤抖，远处传来阵阵破空声。追兵的啸月箭己划破天际，在云层中拖出猩红尾迹。男子突然拔出腰间软剑横在胸前，剑锋映出他决绝的面容："若把她扔在这里，我南宫冽以后还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老者青筋暴起的手背僵在半空，最终狠狠将拐杖砸向地面："孽徒！" 紫金色灵气自杖头喷涌而出，如怒龙般撞向苏瑶心口的幽紫色禁制。刹那间，禁制化作万千魔影，尖啸着缠上拐杖。
"喀喇 ——"
清脆的断裂声中，蟠龙拐杖寸寸崩解，老者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在青砖上犁出三丈长的血痕。而苏瑶苍白的脸颊上，那张布满裂痕的人皮面具正簌簌剥落，露出她苍白却坚毅的面容。月光穿透窗棂，为她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冷霜，宛如破茧重生的蝶。
男子踉跄着扶住咳血的师父，枯枝般的手指慌乱地将散落的玄铁令牌塞进包袱。山风卷起满地枯叶，远处天际的乌云翻涌如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轰然压下。
"一群不要命的杂碎，谁的人都敢动？" 沙哑女声裹着腥甜血气破空而来，山脚下骤然亮起数十盏幽绿灯笼。为首的妇人披着浸透黑雾的红纱，十根指尖淬着暗紫色毒芒，所过之处花草瞬间化为黑灰。
老者猛然将徒儿护在身后，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人是我劫的！跟我徒儿无关！要杀要剐冲我来！" 话音未落，妇人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好个情深义重的师徒！可惜，这里所有人都得死。正愁拿假货交不了差，你们倒自己送上门了。"
黑雾凝成锁链缠住两人脖颈，老者和男子被重重甩在布满尖刺的岩壁上。妇人指尖弹出两枚淬毒透骨钉，泛着蓝光的钉尖首指两人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寒芒破空，一柄刻着古朴符文的长剑精准击飞暗器。
"谁！" 妇人身形暴退三丈，却撞进一团氤氲剑光。苏瑶周身萦绕着星辰般的微光，发丝无风自动，掌心浮现金色法印。看着那张清冷绝艳的面容，妇人瞳孔骤缩，刚转身便被无形气劲扯住后领。
"饶命啊！上仙饶命！" 妇人的红纱被灵力震成齑粉，露出爬满尸斑的半张脸，"都是那老鬼使诈！我不过是奉命行事！" 她疯狂挣扎间，藏在袖中的人皮面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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