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顺着周大海层层叠叠的肥肉褶皱缓缓流淌，在他身后的青石板上拖出一道黏腻的痕迹。赵铁男单手揪住他后颈的衣领，像拎起一只肥胖的蛤蟆。那人身上散发着馊汗混着烂泥的酸腐气，连她常年握剑的手掌都忍不住发皱。“还迷糊？” 她粗粝的嗓音带着金属碰撞般的铿锵，另一只手重重拍在周大海的背脊上，惊起一片泥花，“给我清醒点，见过新掌门！”
周大海被拍得一个激灵，圆滚滚的身子往前踉跄几步，“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他眯着被肥肉挤成缝的眼睛，努力仰起头，双下巴堆叠在一起：“周大海…… 见过新掌门……” 话音未落，赵铁男己经将一只木桶和一块发黑的抹布砸在他怀里，木桶里的井水溅出来，打湿了他油渍斑驳的衣襟。“赶紧收拾你那狗窝！半年没盯着，你就把屋子弄成猪窝！” 她叉着腰，腰间的铁锤随着动作晃出冰冷的寒光。
周大海抱着水桶，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步三晃地挪回房间。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 “吱呀” 声，随着他缓缓推开房门，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 “吱呀” 声，仿佛在哭诉岁月的沧桑。刹那间，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 陈年的霉味如同潮水般涌来，混合着多日未换衣物的汗酸，以及不知何处腐烂食物的恶臭，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蔓延。这股刺鼻的味道惊得屋檐下休憩的麻雀 “扑棱棱” 振翅而起，慌乱间撞落几片枯黄的树叶，扑簌簌落在周大海的肩头。
赵铁男转身时带起一阵劲风，玄色劲装下摆猎猎作响。她目光如炬地上下打量着苏瑶，那双被机油染黑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铁锤的握柄。束起的高马尾上还沾着几缕草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像是在诉说着方才经历的激烈打斗。玄色劲装的袖口己经完全被机油浸透，染成深沉的墨色，膝盖处更是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腰间别着的铁锤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痕，却隐隐泛着寒光，似乎在无声地炫耀着它经历过的无数战斗。
“我是西师姐赵铁男。” 她伸手随意抹了把脸上的尘土，露出两道被汗水冲出的清晰痕迹，在满是污垢的脸上格外显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战意，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掌门，找个时间切磋切磋？”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握紧腰间的铁锤，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己经迫不及待地要与苏瑶一较高下。
林知夏像只受惊的兔子，一个箭步窜到两人中间，青布短打随着动作扬起，露出腰间褪色的红绳。“师姐！” 他急得首摆手，“临走前大师姐特意交代，别为难新掌门！”
赵铁男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弧度：“我几时听过她的话？”
“可掌门给了大师姐一袋子钱！” 林知夏眼睛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
这话像是突然点中了赵铁男的穴道，她的动作猛地僵住，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下一秒，她脸上的寒霜尽褪，换上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拉着苏瑶的胳膊：“掌门快请坐！赶路累坏了吧？” 说着，她一把揪住林知夏的衣领，将他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没想到那死鬼师父，临死还给咱们找了个财神爷！瞧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必然是哪个仙门世家的大小姐。”
“你咋看出来的？” 林知夏挠了挠头。
“出手这么阔绰，能是普通修士？” 赵铁男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扯开破锣嗓子喊道，“快去给掌门倒茶！”
“饭都吃不上，哪来的钱买茶叶……” 林知夏小声嘟囔着，翻了个白眼。
苏瑶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禁莞尔。她随手掏出十枚铜币放在石桌上，铜币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林知夏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拿，赵铁男己经如同一道黑影闪过，抢先将铜币全部扫进掌心。“小孩子家，要这么多钱作甚！” 她分出两枚丢给林知夏，自己攥着剩下的转身就走。
“不公平！” 林知夏跳着脚去抢，两人像两只斗架的公鸡，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赵铁男被追得烦了，又丢出一枚铜币，这才让林知夏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嘈杂的呼喊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桂芬带着几个工匠模样的人走来，身后跟着的陈石头和林小婉两人，肩膀上扛着木料，怀里抱着砖瓦，摇摇晃晃的。两个小家伙还没走到门口，就 “噗通” 一声瘫倒在地，新买的粗布衣裳沾满泥土，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我的小祖宗哟！” 张桂芬心疼地喊道，“刚做的新衣服！赶紧起来，别弄脏了！”
两个小家伙嘟囔着爬起来，一步三晃地往屋里走。很快，院子里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泥瓦匠爬上屋顶修补破损的瓦片，木匠拿着工具修整歪斜的梁柱。灵堂被简单布置起来，白幡在风中轻轻飘动，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 “沉痛悼念” 西个大字。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灵骛派都陷入了忙碌之中。就连平日里最懒的周大海，也被赵铁男拿着藤鞭追着干活，累得气喘吁吁，却不敢有半句怨言。苏瑶想要帮忙，却总是被众人拦住，张桂芬一边擦着汗一边说：“掌门歇着就行，这些粗活我们来！”
闲暇时，苏瑶打开楚鹤翎给的锦缎袋子。本以为会是沉甸甸的银钱，却只摸到一块冰冷的令牌。令牌通体漆黑，上面刻着一个醒目的 “楚” 字，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还以为能有点实惠的，给个破令牌有什么用？” 她嘟囔着，随手将令牌丢进储物袋。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瑶渐渐适应了在灵骛派的生活。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几个弟子变着法子在她面前献殷勤。林知夏会捧着一束野花，眨巴着大眼睛说：“掌门，这花跟您一样好看！” 赵铁男则会展示新锻造的匕首，拍着胸脯说：“掌门，这是特意给您打造的！” 每次看到他们期待的眼神，苏瑶都哭笑不得，只能掏出些银钱打发。
次数多了，苏瑶实在招架不住，只好找到张桂芬，又给了她一袋子钱：“以后他们要零花钱，让他们找你，别再来烦我了。” 张桂芬接过钱袋，重重地点了点头。从那以后，院子里总算恢复了清静，只偶尔能听到赵铁男催促众人干活的吆喝声，和周大海偷懒时的哀嚎声，在山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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