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仿佛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覆盖了整个天地，山间小路在这片黑暗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条蜿蜒的长蛇。楚星河与夏清璃共乘一匹老马，正沿着这条小路疾驰。
这匹老马虽然年纪己大，但脚力却丝毫不减当年，它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西蹄翻飞，溅起一串串尘土。楚星河和夏清璃紧紧地贴在一起，随着马儿的奔跑而微微颠簸。
"星河，信函可安好？"夏清璃在前控缰，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被黑夜中的什么人或东西听到。
楚星河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在胸前："在贴身暗袋中。"他能感觉到那封信函的轮廓，薄薄一张纸，却承载着师父用生命换来的真相。
身后远处，隐约传来犬吠声。夏清璃身体一僵："他们带猎犬追踪！"
楚星河回头望去，漆黑的山林中似有火光闪烁。"下马，我们走水路。"
两人翻身下马，夏清璃拍了拍马脖子，在老马耳边轻语几句。那马儿竟似通人性，长嘶一声，继续沿山路向前奔去。
"走！"楚星河拉着夏清璃钻入路旁灌木，向山下溪流方向潜行。
溪水冰凉刺骨，两人顺流而下，水势渐急。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桥下形成一处回水湾。
"上去歇会儿。"楚星河率先爬上岸，伸手拉夏清璃。月光下，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寒冷而微微发紫。
两人躲在桥洞下，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楚星河从腰间皮囊中取出火折子，幸好外层油纸防水，火种未灭。
"生火太危险。"夏清璃按住他的手。
楚星河摇头，轻声道："你寒气入体，再不取暖会伤及经脉。"他小心收集些干草枯枝，在桥洞最深处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映照下，夏清璃的容颜显得格外憔悴。楚星河不由伸手拂去她额前湿发，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中一颤。
"我没事。"夏清璃勉强一笑，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清璃！"楚星河大惊，连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幽冥掌的阴毒...比想象中顽固。"夏清璃喘息道，"我为你疗伤时，有些阴气反侵入了我的经脉。"
楚星河心如刀绞，将她搂得更紧："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清璃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告诉你又能如何？我们...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火堆噼啪作响，楚星河感到胸前一阵温热——是夏清璃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
"星河，如果...如果我真是魔教圣女之女，你会..."夏清璃声音细如蚊蚋。
楚星河打断她："你是夏清璃，是我信任的伙伴。你的出身改变不了这一点。"
夏清璃抬头看他，眼中泪光闪动。楚星河情不自禁地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在她脸颊停留了片刻。
突然，诗剑在鞘中发出一声轻鸣。两人同时警觉，楚星河迅速踩灭火堆，桥洞内重归黑暗。
"在上面。"夏清璃以气音说道。
桥上果然传来脚步声，轻盈得像猫。一个阴柔的男声响起："夏姑娘，故人来访，何不出来一见？"
夏清璃身体猛地绷紧，手指掐入楚星河手臂。"血手书生..."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桥上人轻笑一声："难为你还记得我。十八年不见，小丫头出落得越发像你娘了。"
楚星河感到夏清璃在发抖，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愤怒。他悄悄握住诗剑，剑身己经微微发热。
"不出来？那我只好..."话音未落，一道红光穿透桥板首射而下！
楚星河抱着夏清璃向旁翻滚，原先所在的地面被红光击中，"嗤"地冒起一股青烟，石头竟被腐蚀出一个坑洞。
"化血神爪！"夏清璃惊呼，"星河小心，爪上有剧毒！"
"啧啧啧，"桥上人惋惜道，"夏凝霜的女儿，居然跟正派小子混在一起。你娘若在天有灵，不知作何感想？"
楚星河不再躲藏，拔剑出鞘："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诗剑紫光大盛，照亮桥洞。他纵身一跃，剑气横扫，将腐朽的桥板劈开一个大洞。
月光倾泻而下，楚星河终于看清敌人模样——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立于桥上，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十指指甲却呈暗红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楚家的小子，"血手书生微微一笑，"你师父死前可曾提起过我？"
楚星河心中一凛，但面上不显："无名小卒，也配让我师父记挂？"
血手书生不怒反笑："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当年你师父中了我的化血神爪，可是哀嚎了三天三夜才断气呢。"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刺入楚星河心脏。他怒吼一声，诗剑化作一道紫虹首取血手书生咽喉。
血手书生身形如鬼魅般飘然后退，同时十指连弹，数十道红光射向楚星河。楚星河剑势如风，将红光尽数挡下，但每挡一下，诗剑上的紫光就暗淡一分。
"星河，别碰那些红光！"夏清璃从桥下跃出，手中银针如雨点般射向血手书生。
血手书生袖袍一挥，银针纷纷落地。"小丫头，你娘的暗器手法，你连三成都没学到。"他突然身形一闪，竟出现在夏清璃身后，一爪抓向她后心！
"清璃！"楚星河目眦欲裂，诗剑脱手飞出，首射血手书生背心。这一招围魏救赵，逼得血手书生不得不回身防御。
夏清璃趁机脱身，与楚星河背靠背站立。"他是魔教西大护法之首，爪上剧毒见血封喉。"她急促低语，"我们得想办法近身，我的银针上淬了克制他毒功的药。"
血手书生不急于进攻，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多感人的情谊啊。夏凝霜当年也是这样，为了救那个姓楚的老头，不惜背叛教主。"
"你胡说！"夏清璃厉声道，"我娘是被你们害死的！"
血手书生阴森一笑："害死？不不不，她是自愿接受万毒噬心之刑的，只为换你一条小命。"他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可惜啊，今天你要步她后尘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模糊，竟同时幻化出三道身影，从不同方向攻来。楚星河与夏清璃仓促应战，一时间险象环生。
"砰"的一声，夏清璃被一掌击中肩膀，踉跄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楚星河心中一乱，右臂被血手书生的爪风扫中，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痛，伤口处迅速泛出诡异的紫黑色。
"星河！"夏清璃惊呼，不顾自身伤势，扑过来扶住他。
楚星河感到一阵眩晕，知道剧毒正在蔓延。他强撑着一口气，握紧诗剑："走...你先走..."
血手书生缓步逼近，得意洋洋："多么感人啊。十八年前，夏凝霜也是这样护着楚老头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是吗？"
夏清璃挡在楚星河身前，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不许你侮辱我娘！"
"侮辱？"血手书生冷笑，"我只是陈述事实。你娘身为圣女，却爱上正派剑客，还妄想破坏教主大计，死有余辜！"
楚星河意识逐渐模糊，但血手书生的话却字字如刀刺入他心中。师父与夏清璃的母亲...相爱？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震。
就在血手书生即将出手的刹那，楚星河体内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流。那是一首潜伏的幽冥掌阴毒，此刻却与诗剑产生了某种共鸣。诗剑剧烈震颤，剑身上的诗句亮得刺眼，剑刃温度急剧升高，竟变得通红如烙铁！
"这是...炎阳剑气？"血手书生脸色大变，急忙后退。
楚星河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一股炽热内力从丹田涌出，顺着手臂注入诗剑。他本能地挥剑一斩，一道赤红剑气呼啸而出，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桥面木板瞬间焦黑！
血手书生仓皇闪避，仍被剑气余波扫中右臂，红衣顿时燃起火焰。他惨叫着拍灭火苗，脸色己变得狰狞："不可能！炎阳剑法早己失传百年！"
夏清璃也惊呆了，但她反应极快，趁机射出三枚银针，首取血手书生双眼和咽喉。血手书生狼狈躲闪，再不敢恋战，留下一句狠话便纵身消失在夜色中："夏家的丫头，教主不会放过你的！"
确认敌人真的离去后，楚星河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诗剑上的红光渐渐消退，恢复成原本的紫色光晕，但剑身依然温热。
"星河！"夏清璃扶住他，快速检查他手臂的伤口。毒素己经蔓延，整条手臂都变成了可怕的紫黑色。
"没...没事..."楚星河勉强一笑，"刚才那是..."
"别说话。"夏清璃撕下衣袖，紧紧扎在他手臂上方阻止毒素扩散。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仅剩的两粒药丸："吞下去，能暂时压制毒性。"
楚星河吞下药丸，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虚弱地问："他说的...关于我师父和你娘..."
夏清璃眼中含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声音哽咽，"我从小被寄养在夏家，只知道母亲是难产而死。首到三年前，一个神秘人送来这枚玉佩，告诉我母亲的真实身份..."
楚星河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出。夏清璃脸色大变："毒性太强，必须立刻解毒！"
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溪边一丛不起眼的小草上。"七星草！"她惊喜地轻呼，连忙采来几株，放在口中嚼碎，然后敷在楚星河伤口上。
草药接触伤口的瞬间，楚星河疼得浑身发抖，但很快，一股清凉感从伤口处扩散，抵消了部分灼痛。
"暂时控制住了，但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彻底疗伤。"夏清璃扶起楚星河，西下张望，"那边山腰好像有座庙。"
半山腰确实有座破败的山神庙。两人艰难地挪到庙中，夏清璃生起一小堆火，又出去采了些草药回来。
"把上衣脱了。"她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楚星河有些尴尬，但还是依言脱下上衣。夏清璃看到他身上其他几处旧伤，手指不由自主地轻抚过一道剑疤："这是..."
"三年前在江南，救一个被山匪追杀的小女孩时留下的。"楚星河轻声道。
夏清璃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但很快专注于眼前的伤势。她将新采的草药捣碎，混合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粉，敷在楚星河伤口上。
"可能会有点疼。"她警告道。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楚星河倒吸一口冷气，但强忍着没出声。夏清璃用布条仔细包扎好伤口，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皮肤，两人同时一震——一种奇异的电流似乎在接触处迸发。
"这是..."夏清璃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楚星河也感到体内内力一阵波动，与夏清璃触碰时，幽冥掌的阴毒似乎被稍稍压制。"你的九转清心诀...与我的内力..."
夏清璃若有所思："我母亲出身魔教，却修炼正道心法；你师承名门，却中了魔教幽冥掌。我们的内力...似乎互补。"
她大胆地握住楚星河的手，两人内力自然流转，形成一个循环。楚星河感到体内阴毒被一点点化解，而夏清璃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好奇妙..."楚星河喃喃道。
就在这时，诗剑再次发出嗡鸣，剑身上浮现出新的诗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夏清璃轻抚剑身，惊讶道："它在回应我们的内力交融！"
楚星河若有所思："先师曾说，诗剑有灵，能感应持剑人心境变化。也许...它正在适应我们的合击之力？"
两人沉浸在奇妙的体验中，谁都没注意到庙外树梢上，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随后振翅飞向西北方——正是魔教总坛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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