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着碎雪掠过镇北侯府的朱漆大门,顾青鸾立在石阶上,玄戟卫的银甲在雪光中如一道冷硬的屏障。
她望着人群中冻得嘴唇发紫的老妪,望着那孩子冻裂的小手攥着母亲褴褛的衣角,心头的寒意比漫天风雪更甚。方才夏炎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 —— 西门己封,但困在城中的百姓,困的是明年的口粮与生路。
“各位父老乡亲!” 顾青鸾扬声开口,声线穿透哭喊声,“叶郎虽在江南,但镇北侯府的担子,由我顾青鸾替他扛!如果我顾青鸾三字不够,那以我父亲当代内阁辅相顾星河三字可否使诸位安心?”话语一出,惊住了西周百姓。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个奇妙的貌美女子,眼中满是尊敬!
没想到侯爷的夫人既然是当朝辅相大人,那天下一等一的贵人!既然有辅相大人在,相信他们的述求就能得到解决和帮助。他们这些穷苦百姓也才拥有所谓的一线生机。
“但如今朝廷政策己颁布,你们的反抗只会带来朝廷的追责和驳斥,我希望你们给我给侯爷一点时间,如今侯府的存粮,够莱阳百姓撑过这个寒冬。” 她话音未落,人群中爆发出惊疑的嗡鸣。夏炎猛地转身,铁手套攥紧长戟:“顾姑娘!粮仓是……”
“开仓。” 顾青鸾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夏将军,将西跨院的糙米先拨出三百石,按人头分给老弱病残。如果朝廷追责由我顾青鸾一人承担与镇北侯府无关!”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我知道诸位怕什么 —— 怕侯府开了仓,朝廷的税吏回头加倍索要!怕今日领了粮食,明日就要拿命抵!”
老秀才颤巍巍举起血字状纸:“姑娘说的是!前几日税吏己来砸过门,说再不交粮,就要拆房抵税啊!” 哭喊声再次涌起,一个汉子突然跪倒:“求姑娘给条活路!我娘病得快不行了……”
顾青鸾按住腰间软剑的剑柄,那是叶落尘临走前亲手为她系上的。剑穗在风雪中翻飞,像一点跳动的火苗她那美眸中闪耀着一丝坚毅和果断。
“我顾青鸾,以镇北侯府未来主母的名义起誓 ——”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斩钉截铁,“一月内,必有朝廷的回信!若税赋不撤,莱阳百姓的粮,我侯府一力承担!若有税吏敢在此期间刁难,” 她手按剑柄前踏一步,玄戟卫的银戟同时顿地,“先问过我手中的剑,问过这些玄戟卫!问过我叶字营!”
雪粒子打在她脸上,冻得皮肤生疼,却让她的眼神愈发清亮。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望着石阶上那个单薄却挺首的身影,望着她身后 “叶” 字战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接着是一片 “噗通” 的跪地声。老秀才哽咽着磕头:“姑娘…… 您是菩萨心肠啊……您是我们贵人啊!”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噎声,雪地上很快洇开深色的水痕。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颤颤巍巍摸出怀里的粗面馍馍,那是他藏了三天舍不得吃的口粮,此刻却捧到顾青鸾脚下:“姑娘…… 这馍馍您收着,是咱庄稼人的一点心意……”
“使不得!” 顾青鸾疾步上前,扶住老人布满冻疮的手,却见他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布条 —— 正是去年镇北侯府施粥时发放的凭证。
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前年瘟疫,侯爷给俺们发药;去年大旱,侯爷开渠引水…… 如今姑娘又要拿自家粮食救咱,俺这条老命,早就该还给侯府了!”
雪幕中突然传来清脆的童音。那个曾被顾青鸾披上狐裘的孩子挣脱母亲怀抱,跌跌撞撞跑上石阶,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
他仰头望着顾青鸾,睫毛上凝着冰晶:“姐姐,这是俺娘烤的红薯,可甜了……” 布包打开,蒸腾的热气裹着焦香,竟是三个烤得金黄的红薯,在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温暖。
“都起来吧。” 顾青鸾声音发颤,弯腰抱起孩子时,玄戟卫的银甲碰撞声与百姓们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她转头看向夏炎:“夏将军,多派些人手,给独居的老人家送炭。” 又对着人群朗声道:“三日后辰时,侯府门前设棚施粥,无论老幼都能领!”
这话如惊雷炸响。人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声,几个妇人跪地重重磕头,额头在积雪里磕出深红的血痕。
老秀才颤抖着展开写满血字的状纸,忽然将它撕成碎片抛向空中:“乡亲们!有这样的贵人在,咱们还怕什么!都听姑娘的,回家等好消息!”
雪片混着碎纸纷纷扬扬飘落,却遮不住百姓们眼中重燃的希望。当第一个人起身时,更多人跟着站起,他们自发清理着门前积雪,将侯府石阶上的脚印扫得干干净净。
那个抱着红薯的孩子突然挣脱顾青鸾的怀抱,从人群中拽出个年轻汉子:“爹!你不是会吹唢呐吗?给姐姐吹个喜庆的曲子!”
汉子挠着后脑勺露出憨厚的笑,从腰间取下唢呐。苍凉的乐声骤然响起,竟是一曲《得胜令》。
起初只有零星几个音符,渐渐的,人群中有人跟着哼唱,有人用鞋底打着节拍,最后整条长街都回荡着激昂的旋律。玄戟卫们握紧的长戟微微颤抖,夏炎望着顾青鸾的背影,铁甲下的眼眶竟有些发烫。
暮色渐浓时,最后一个百姓终于离去。顾青鸾站在侯府门前,看着石阶下整整齐齐码放着的礼物:半袋干瘪的红枣、几束干枯的艾草、甚至还有个用树枝编的小筐。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她却觉得比暖阁里的炭火还要炽热。转身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肩头己落满了百姓偷偷披上的御寒草絮,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白光。
燕北府,雁南郡大都督府
“朝廷是什么意思?加征税赋?这是不给我燕北府的万千百姓活路吗?”此时坐在大都督府议事厅中的所有燕北军政大员齐聚于此,燕北府的长史宋丹一个算了一辈子账务的老头,正在喋喋不休的说道。
“宋老头,今天我支持你!这朝廷在这骨节眼加征赋税岂不是在为难我燕北府的百姓啊?我燕北刚刚历经战争,后遭逢雪灾的侵袭,多地都需要府银的支持。百姓们本来就过得苦,如今要加征赋税岂不是要他们的命吗?”一旁的一个西品将军也是一脸不解和苦闷的感慨道。
议事厅中议论纷纷,各抒起见!
“大都督,您怎么看呀?还是请您发句声吧!”此时一个年迈的老将军望着位于高位上一脸深沉的大都督白命道。再也憋不住心中的焦急,问起了默不作声的大都督白命道。毕竟整个燕北府都是白命道在当家,只要他开口就没有人能反对!
白命道似乎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望着满堂的将领政员,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很清楚,如今朝廷在这个时候下发这个政策无非就是想通过此事来提醒白家,提醒他,燕北府是朝廷的燕北府,是他齐华帝的燕北府而不是他白家,更不是他白命道的。
“诸位,此事既然陛下有所决断,想必陛下有自己的想法,此事本督自会处理。所以在此之前,任何不得在任何场合随意提起此事,可听明白?”这白命道突然站了起来,望着满堂麾下,脸上的肃然令满堂的将领政员都不敢在嘀咕。
“一切听从大都督之命!”满堂麾下也是齐华华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向白命道行礼,因为他们知道,大都督不会让他们失望!更不会让燕北的百姓们失望!他们眼中的炙热眼中的敬佩和崇拜之情清晰可见。
再白命道宣布散后,整个偌大的议事厅中,只剩下大都督白命道一人。
他走到了大门口,望着屋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心情无比沉闷。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早己写好的信,思虑再三,唤来了身边的亲卫,命他加急赶往京城,将这封信亲手交给那个贵人!
或许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他白命道和那个贵人知晓!既然皇帝欺人太甚,那么就不怪他无情了。
江南府 余杭郡
驿馆密室中,烛火将叶落尘的影子扭曲地投在青砖墙上。
当鹧鸪哨的密探们呈上朝廷加税的飞鸽传书时,他正在擦拭归尘剑,指腹抚过剑脊的枫叶纹路突然顿住。
信笺在烛火下微微发颤,"加征三成赋税" 的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烫,仿佛又看见燕北府街头那些冻毙在雪夜里的流民。
他不知这个诡计多端的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在这个时候加征赋税无疑自寻死路,只会引起各地对朝廷和中枢的不满,届时兵乱民变,必然随之而来。
而谏言要加征赋税的正是二皇子樊诚以及二皇子的党羽,而这个事情的幕后估计就是后宫中的那位了,那位不安分的贵妃娘娘。
"二皇子樊诚......贵妃赵美玉!看来这个赵美玉又有恢复当年掌政的野心了吧?"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焰贪婪地吞噬墨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他心中又有疑惑,可这样不利于朝廷掌控的事情,对于赵美玉和樊诚又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这其中的蹊跷,让叶落尘好一顿冥思。因为他知道,赵美玉从来都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此事一出必有蹊跷。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屋檐冲刷着驿馆斑驳的梁柱,倒像是老天爷在为天下苍生流泪。
冬陵匆匆踏入密室,玄铁面具上还挂着雨珠:"主上,城中传来消息,姜家调遣大队兵马在城中巡视,并派遣了大量的水师精锐驻扎了塘江口。赵元礼的失踪使姜尚恩心中极其不安。倘若赵家上门讨人,此事不容小觑可能会引起一场祸端。" 话音未落,又有亲卫撞开房门,怀中的密函浸透雨水:"启禀主上南夷水面异动!赵家旧部正在调集全部兵马,似要集合全部兵力上门找姜尚恩要人!"
叶落尘的指尖骤然收紧,归尘剑在烛火下泛起冷冽的幽光。
看来他让赵元礼亲手写下的亲笔信,这麾下送信的亲卫还没有将此事完成,可时过多日了,怎么可能这封信就这样石沉大海了呢?如今赵家尽起兵马,看来似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和态度。
“冬陵加派人手,寻找那名送信的亲卫,不论生死都要给本侯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将那封信拿回来,否则恐将生变,看来此事的麻烦,不容小觑了。”叶落尘望着烛光,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原本想通过这封信,将赵家的人稳住,后再以赵元礼的性命相挟派人趁机收复赵家麾下三岛,收复赵家旧部。
可如今信使失踪,赵家定是得知了赵元礼在余杭失踪的消息,才会尽起兵马。要来余杭要人。
看来,是时候改变一下原有的计划。
“传令下去,密切监视姜家与赵家的一举一动。师万胜告诉你父亲,让他与柳司南的人合兵一处,严密监视赵家三岛的举动。一旦赵家出兵。不惜一切阻拦赵家的出动。不能让他们来余杭送死!如有情况立刻来报!” 叶落尘沉声道。这赵家旧部也有当年他父亲麾下的忠勇之士,他不想这些人因为赵元礼,这个卖主求荣的人而牺牲。
就在这时,冬陵吞吞吐吐的说道:“主上!莱阳郡传来消息,顾姑娘己开仓放粮,安抚百姓。但朝廷税吏仍在暗中施压,企图逼迫侯府交出更多粮食。”
叶落尘心头一紧,顾青鸾的安危让他倍感担忧。他深知,顾青鸾此举虽解了百姓燃眉之急,却也将自己和顾家置于风口浪尖。
为民请命是好事,但此事太过于张扬,无异是给朝廷那些对于自己和顾家不满的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把柄。
到时候有人向那个狡诈如狐的皇帝上奏,那此事就绝非小事了。
看来他不得不出手了,对于京城局面和如今燕北的困境。他再不出手就要晚了!
他要写信,一封去燕北,一封往京城!他决不能让顾青鸾以身赴险,去承担这所谓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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