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以为娘娘不该将宗族兴衰揽于自己一人肩上,既是宗族之事,理当由宗族之人共同筹谋,而绝非寄希望于任何一人。一人得道带来的宗族繁盛又能持续到几时?姚老爷子也好,姚家有血性的男儿女儿也好,都会做出最恰当的选择,娘娘应该相信他们,您只需做好您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就好。”
“凡流徒者,我朝允许‘戴罪从军’,妾反而觉得这是姚家的一个机会,就算您这次求得皇上迁走了他们,下次呢?还是要自身立起来的好,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皇后静默良久,许是叫崔琇那一句“人总是要死的”给震住了。
是啊,人总是要死的,自己又能护到几时?若是春日里自己没熬过来,他们不照样要过这一关吗?自己要做的不是试图护住他们的命,而是给能再立起来的人创造机会。
八月底,暑热渐消,各处百姓也得到了妥善安置,灾情也终于过去。
韩太傅的声望再次高涨,韩府的门槛都换了新的,连钦天监都上了一道折子说紫微垣辅星光芒大盛,魏晔气得将折子掷了出去。
群臣共策,各州府出人出力,到最后竟成了韩氏一党的功劳!
安福捡起地上的奏折,轻手轻脚走到御案边:“皇上,皇后娘娘过来了。”
自从中秋那夜争执后,魏晔就没往后宫去,皇后过来也都没见,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就是为了姚家的那摊子事吗?
魏晔捏了捏眉心:“叫皇后进来吧!”
再不见后宫怕是有人要议论了。
皇后带着容音走进大殿,恭恭敬敬给他请了安,接过容音手中的食盒,示意她先退下。自己提着食盒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皇上忙了一上午,过来休息一下吧,妾叫小厨房炖了雪梨枇杷,秋日里润燥正好。”
魏晔见皇后眉眼间不见波澜,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虽说决定了要见她,但谁也不愿意总见着一副苦面孔。
他抬脚走过去坐下,从皇后手里接过玉碗:“皇后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皇后笑着道:“听闻皇上连日操劳,臣妾实在忧心,特意过来看看,也是想叫皇上保重龙体。”
“嗯,皇后有心了,朕会注意的。”
“另外,臣妾还有一事,想肯定皇上允准。”
魏晔手一顿:“何事?”
皇后起身走到魏晔面前,双手交叠于腹前,缓缓屈膝下蹲:“姚氏一族蒙受天恩,本应恪守国法,以报君恩。然族中子弟不肖,触犯律条,实乃臣妾管教无方,愧对陛下信任。今北地战事吃紧,臣妾族中虽有罪徒,亦有人弓马娴熟,常怀报国之心。臣妾斗胆恳请陛下恩准族人‘戴罪从军’,若得战死,是偿其罪孽;若侥幸立功,亦为陛下之威德所赐。”
魏晔做好了皇后要为姚家人求情的准备,却不料她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眉心悄然松开,将手伸到了皇后面前:“你先起来。”
皇后搭着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皇上应了?”
魏晔没有回答:“战场上刀剑无眼,皇后舍得?”
“臣妾……自然是不舍。”皇后柔声答道,“但这是他们赎罪的机会,臣妾只求……”
皇后稍顿了片刻:“只求陛下念族人一片赤诚,若得战死,准其尸骨还乡;若得生还,望陛下赐其将功折罪之机。如此,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魏晔长叹一声,手指轻轻皇后掌心的掐痕:“朕还以为萦萦今日是来求情的。”
“忽闻北地起了战事,臣妾想着春日里哥哥断了腿,这才一时慌乱失了分寸。”皇后红了眼圈,“没能体谅皇上的难处,皇上不要与妾计较。”
是了,疼爱她的兄长险些没了命,祖父又中了风,她忧心之下失言也是人之常情。
魏晔拍了拍她的手:“萦萦能明白就好。先祖时允准‘戴罪从军’,便是为了昭示天下‘严法之中,犹存仁恕’。你的请求朕答应了,希望他们不要浪费你的一片苦心。昭充媛的长兄崔瑄如今正在北地军中历练,朕让人将姚家人安排在他那里,想来你也能放心。”
“臣妾多谢皇上。”皇后这下是真的安了心,“皇上快尝尝这雪梨枇杷。”
皇后重新给魏晔盛了一碗,魏晔心情大好地看着她替自己张罗,心里隐约有些愧疚,早知皇后想通了,前两回自己不该对她避而不见的。
他既觉得皇后体贴了他,又觉得,她真能舍得自己的族人?只怕是心里还难受着呢。
罢了,让崔瑄多看顾些。
这么想着,魏晔一碗雪梨枇杷下去,心里头彻底舒坦了。
皇后接过玉碗:“臣妾见皇上眉间似有倦意,可是朝事不顺?”
魏晔起身拿起一本奏章:“皇后看看吧!”
见皇后不接,魏晔道:“无妨,事关后宫。”
皇后这才伸手取过奏章,原是一道为韩婕妤请封的折子,上头将韩婕妤诞育三子夸成了宗庙社稷之福,请求皇上依照许诺晋封韩婕妤为贵妃。
皇后合上奏章:“韩婕妤诞育三子确实有功,但……封贵妃一事,怎么会传到前朝去……”
“如今不止前朝,连朕的后宫他们也能伸进手来!”魏晔冷哼一声,“韩家真是好本事!如今这十本奏折里有八本是为他请功的!”
这个他说的就是韩太傅了,前朝后宫向来息息相关,但魏晔却绝不愿意被人逼着。
“说起来,皇上对韩婕妤到底是如何考量的,五皇子诞生己有半月,您却对她迟迟没有旨意……”皇后轻声道。
魏晔脸色很难看:“五皇子因她之故生的如此孱弱,朕实在不喜。”
“如今奶娘片刻不离地守着,太医又时时待命,五皇子……许是个有福气的。”皇后想着五皇子的样子,蹙眉道。
“孩子的福气都叫她作没了!”
魏晔对韩家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皇后心思转了转,轻声道:“臣妾请皇上晋韩婕妤为贵妃。”
“皇后也觉得朕应该给她晋位?”魏晔沉默良久。
“君无戏言。韩婕妤如何并不重要,臣妾只关心皇上的威仪。”
前朝有韩太傅一派让魏晔食不下咽,而后宫这个贵妃的名头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今日的胁迫之辱。
“好。”魏晔握住皇后的手:“委屈萦萦了,朕都记得。”
皇后莞尔一笑:“臣妾与皇上夫妻一体,皇上能为了朝政退让,臣妾哪里会觉得委屈,再说韩婕妤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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