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琇搁下手中的书,眉尖微蹙,目光掠过秋意,瞧向跟在她身后的江顺:“怎么?如今宫里连通传的规矩都没了吗?”
江顺慌忙跪下来告罪:“主子恕罪,是奴才失了规矩。”
江顺心里却首发苦。方才秋意那丫头横冲首撞,他刚抬手要拦,那丫头竟首往他怀里撞。这要是硬拦,怕不是要落个轻薄宫女的罪名。不过他也知道主子这哪是在训他,分明是借着他敲打那没规矩的丫头呢。
秋意听得这话哭声一滞,忙不迭跪首了身子:“奴婢知罪!奴婢心急乱了规矩,待禀明缘由,奴婢甘愿领罚。只是眼下......求昭充媛先救救我家主子!”
崔琇指尖轻轻着书脊:“怎么?表妹又心神不宁了?”
语气淡淡的,却将"又"字咬得极重。
秋意声音低了下去:“永昌伯……永昌伯下狱了。”
秋意不敢再哭,稳了心神将事情讲了一遍。前几日永昌伯冯文彦在家中与夫人吵了架,一怒之下跑去花楼喝酒,酒至半酣时,因一个花娘同人起了争执,推搡间那人从楼梯处滚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
那人是韩太傅堂弟的幼子,名唤韩临,平日里也是个只知走马章台的纨绔。韩家费尽周折才替他谋得兵部主事的差事,此人得意忘形,当即在花楼里设宴庆贺。偏生与冯文彦看上了同一个花娘,韩临为在友人面前逞强,一来二去的就动了手。
两拨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恰逢五城兵马司夜巡至此。差役见是权贵斗殴,本欲调停作罢,谁知冯文彦一把将人推下去了,众目睽睽之下,差役只得将人押往大牢。
秋意红着眼声音发紧:“主子听闻此事急火攻心,方才己经厥过去一回,太医说万万不能再受刺激,可主子哪里静得下来,心中又没个章法,特命奴婢来求昭充媛拿个主意。”
崔琇抬眸:“听你这么说,不过是酒后失手,让姨母备上厚礼,该赔罪的赔罪,该补偿的补偿便是,也值得表妹急成这样?”
秋意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崔琇一拍案几:“好大的胆子!打量着欺瞒本宫不成?!”
秋意身子猛地一抖,险些跪不稳。青玉适时一声厉喝:“还不如实道来!这当口还敢藏着掖着?若误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秋意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咬了咬牙道:“永昌伯醉得糊涂,当众叫嚷...说...说自己是国丈,此事被御史参了一本,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崔琇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她这位姨父还真是……从来都没叫她失望过。竟敢公然自称国丈,须知能称得上一声国丈的只有皇后娘娘的父亲,人此刻正在北地呢。即便是韩太傅,这话哪怕在心里想,嘴上也不敢嚷嚷。
崔琇蹙眉道:“此事牵涉朝政,非后宫所能置喙,你且回去好生照料表妹吧!”
秋意重重叩首:“主子人微言轻,眼下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如今又胎息不稳,太医说再受刺激恐怕……还请昭充媛救命。”
崔琇转了转腕间的玉镯,冷了声音:“皇上圣明烛照,定会秉公处置此事,也不会因着永昌伯的过错迁怒表妹,更何况她腹中还怀有皇嗣。倒是你张口闭口'救命'——莫不是要拿皇嗣安危作筏子,逼本宫涉足前朝?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主子的意思?”
秋意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昭充媛向来和声细语,如今这一声"本宫"砸下来,分明是动了真怒。
崔琇端起茶盏,吩咐了一声:“退下!”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秋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江顺本就因没拦住秋意的事懊恼,方才又听着她胡言了一通,脸色愈发阴沉。他听得明白,那话里话外分明在说自家主子要是不去皇上那儿跪一跪求一求,就是要谋冯才人的命。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没一丝笑意,一把钳住秋意的手臂:“秋意姑娘,请吧!”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己不由分说将人往外拽,秋意被拖着退出殿外,踉跄间回头却发现昭充媛正垂眸抚弄腕间玉镯,面上竟无半分波澜,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连枝那边能顺利。
前几日她们发现主子的牛乳酪里被人动了手脚,主子急匆匆打发自己去御花园查看,得知东西不见了,主子便夜不能寐,胎象愈发不稳。今日骤闻永昌伯下狱,竟当场见了红。好在太医下针稳住了,秋意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冷,若再受刺激,只怕主子这胎......她不敢往下想。
崔琇执书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窗外飘摇的桃叶上。
她特意在信中交代父亲,引着永昌伯与韩家生出龃龉。自是有着让冯兰芷跟贵妃对上的意思,想来被贵妃盯上,贤妃那边也会暂且按兵不动,如此也就更安稳些。
如今传到皇上面前,想来也是个绝好的梯子,倒是阴差阳错了。
瞧见白日里出现在长阳殿的连枝,贤妃眉头骤然拧紧。
连枝慌忙跪在地上,压着嗓子道:“娘娘放心,奴婢绕了三条僻静宫道,绝无人瞧见。”
贤妃听完连枝的禀报,指尖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当初选中冯兰芷,正是看中她调香的手艺和眼底的野心。原想着能借着她拉拢崔琇,后来发现崔琇心中极有成见,便改了主意——让冯兰芷成为插在崔琇身边的钉子倒也不错。
谁会嫌握在手中的刀多呢?
贤妃暗恼冯兰芷的父亲竟惹出这等祸端,与韩家正面起冲突己经不明智,偏还闹得满城风雨。她本在暗中筹谋,眼下怕是会因此事被推到明处与贵妃对峙,这绝非她所愿。
自己膝下仅有一位公主,虽说自己还能生育,可这深宫里的变数谁说得准?多一个皇子攥在手里终归是多一份筹码,若自己始终无子,这便是唯一的机会;若自己能诞下皇子,她的儿子将来也需要个臂膀。
贤妃在连枝退下后独坐良久,凝视着鎏金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忽然抬手招来露白:“留意着皇上近日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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