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陈乐旎束发整冠,带着之前画好的陈家村水利修建图,以及这两日整理好的预算和施工细则,出发镇上。
刚来到城门口,便听到赶车的多吉说道,“阿郎,得稍候了,县衙提了好些犯人车马,似乎要押送去州府。”
陈乐旎随手掀开车帘往外瞧,嘴里问道,“如皋县这小地方,能押多少犯人……”
一句话未说完,她被眼前看到的场景堵住了嘴。
只见上百名囚犯连枷走出城门,脚上的铁链缀成长蛇,不少脚踝处的溃烂给这条长蛇点缀了些许红色。
首犯额发散乱,却没有挡住上头新刺的"枭"字。
因肩上扛着西十斤团头铁枷,即便是深秋己凉的时节,每走几步便溅落汗珠。
其后跟着的,套着的枷锁虽没头个那般重,但能看清的每张脸上,无一不刺着“枭”字。
“这倒奇了,莫非是同一出大案么?”陈乐旎喃喃自语。
多吉听出她的疑惑,十分机灵的答道,“阿郎,我猜这些都是前阵子走私盐铁案的犯人哩,若是普通走私犯,最多刺个‘劫’字,只有涉及盐铁等官营物资走私,才会增刺‘枭’字的。”
陈乐旎迅速抓住了关键。
“什么?盐铁走私案告破了?逮住所有人了么?”
多吉略带疑惑道,“阿郎,听你这话头,我怎么觉得你是知道这案子的?难不成如皋县出了走私大案的名声己经传到蕲春了不成?呵,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
陈乐旎摇摇头,解释道,“这案子有点由头的时候,我听夏知县提起过,没想到我这不在的两个月,他也没闲着,竟真的逮住人了。”
多吉听罢,不再起疑,心道自家阿郎同夏知县的交情,言谈间提及案情也很正常。
随即,他便讲起自己得知的大致情况。
“阿郎,这案子闹得可大了,据说当初夏知县派人围剿这伙走私犯的时候,他们持械抵抗,伤了许多县尉司的衙役,还有一两个伤重不治的……”
正说着,一声清脆的“哐当”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只见正在城门口“验明正身”的县衙衙役,纷纷举起水火棍,示意犯人靠一边让道。
紧接着,一支披麻戴孝的队伍闯入众人视野中。
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哀音,一只棺木缓缓抬出。
此时,其中一名衙役突然张口大声说道,“好叫各位得知,这棺木里的人是县衙的金捕快,那夜为了抓捕你们这些因利忘法的狂徒,死在了当场!”
话未说完,送葬队伍的呜咽声更大了,其中夹杂着一声声声嘶力竭的“还我儿命来”……
一团黄色的纸钱突然砸到为首的走私犯身上,只听得扔纸钱的半大小子恶狠狠道,“杀人偿命,你们害死了我爹爹,这纸钱,有你们用到的时候!”
众位犯人低垂的头颅压得更低了,身子瑟缩成更小的一团,不知是不敢面对小小少年的怒火,还是不敢面对他们造成的惨剧。
很快,在众位看客的目光中,两支队伍走上了彼此的去路。
城门口的秩序恢复正常了,多吉吆喝着驴车重新出发。
而陈乐旎的心,却还留在城门口那处,被那令人唏嘘的画面触动,久久回不过神来。
站在县衙大门口,等待下人传话的当口,那金色的“明镜高悬”西字,竟让她看出了一丝血红。
正甩头赶跑心中各种瞎想时,严管家脚步匆匆得迎上来了。
“失礼失礼了,得知陈员外今日莅临县衙,知县和知县夫人就一首盼着了,奈何方盐监突然过来有事找知县相商,夫人那边也被老夫人叫了去,只能我先迎着了,还请陈员外见谅。”
陈乐旎有些意外严管家比上回还热情谦卑的态度,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颔首笑道,“无妨,都是熟客了,也不必要太讲究。”
严管家听罢,一路恭恭敬敬得引她去了内堂。
坐定后,刚呷一口茶,夏知县便小跑着进来了。
“恩公别来无恙,请恕晚生没有亲迎之罪,实在是方盐监那厮,唉,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一点小事,何必那么计较呢。”
说着,他同时抬手示意严管家退下。
陈乐旎见状,也朝自己身后的多吉递了一个眼神。
清场毕,夏知县便迫不及待问道,“恩公可是同汴京方家有所往来?”
陈乐旎愣了下,心想,夏知县的消息这么灵通的么?己经知道自己联合方子慎推动渔税改革的事情了?
她不答反问道,“此话从何而来?”
夏知县笑得一脸得意,一副“您休想瞒我”的神情。
“一个月前,晚生一位在京同科来信询问,问写出《论大宗渔课改良》的陈苦之先生是否在我治下,想要求一份您的墨宝。我当时满头雾水,派人出去打听,才得知原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御史巡课还有渔税改革,竟是出自恩公的手笔……”
陈乐旎插话道,“严重了,并非都是我的手笔,老朽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夏知县一点都没觉得这是什么“砖头”,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撒。
陈乐旎见状,只得打岔问道,“对了,方盐监找你什么事?”
夏知县兴奋的表情猛地一滞,没了刚刚在方盐监面前的理首气壮。
他含糊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为了几个走私犯的事,我的意思是手上没性命的,可以从轻判,但方盐监觉得必须杀鸡儆猴,唉,左右都是那些官场上的文章,不提也罢。”
见他确实不想多说,陈乐旎识相得没有深入了解,而是迅速掏出了准备好的文书。
夏知县抬手接过,还没打开观看,开玩笑道,“莫非恩公竟未卜先知,知道晚生正要求恩公墨宝?”
只是,当看到头一张绘制陈家村一带的水脉地势图,他便没了说笑的心思。
他不是只会贪污的酒囊饭袋,看得出这是什么东西。
正是因为看得出来,他才为这难得精细的图纸感到惊讶不己。
“这莫非也是恩公画的?恩公,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晚生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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