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祭坛在月光下如同巨兽残骸。水晶柱倾斜断裂，九条锁链散落如死蛇，青黑色黏液覆盖了大部分地面。
楚卿言踩着黏腻的腐殖质前行，每一步都让肩胛骨上的新月印记微微发烫——它在指引方向。
"蝴蝶钗..."
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每一处可能的角落。夙烬渊跟在两步之后，银发在夜风中扬起细碎光点。
他的状态比之前稳定许多，只是眉心那道金色竖纹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睁开，露出里面星河般旋转的瞳孔。
祭坛东南角有团模糊的粉色。楚卿言快步上前，拨开黏液覆盖的藤蔓——是莺骊的半截衣袖，蝴蝶钗仍完好地别在上面。钗尖沾着一滴晶莹液体，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净血..."夙烬渊声音紧绷，"她真的提取出来了。"
楚卿言小心取下发钗。指尖触碰的刹那，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年幼的莺骊躲在藏书阁暗格，偷看初代教主将某物封入钗中；少女莺骊在月下用钗尖刺破指尖，血珠却诡异地悬浮不落；最后的画面是药王谷崩塌时，濒死的莺骊将全部人性凝聚成一滴泪，滴在钗尖...
"这钗是初代教主给的。"楚卿言翻转钗身，在蝴蝶翅膀处发现微型机关，"里面有东西。"
夙烬渊按住她手腕："等等。如果是初代合欢宗主的本命魂丝，贸然释放..."
"不是魂丝。"楚卿言按下机关，钗身裂开细缝，一缕银光飘出，"是记忆。"
银光在空中展开成画面：初代教主将三样东西交给粉衣女孩——蝴蝶钗、银色鳞片和半块玉佩。女孩天真地仰着脸："师尊，这些有什么用呀？"
"若有一日我被邪念侵蚀..."初代教主轻抚女孩发顶，"用钗中物刺我眉心。"
画面消散，银光重新钻回钗中。楚卿言与夙烬渊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莺骊不是被附身...她是在执行净化任务！"
远处突然传来树木倒伏的巨响。地面震动中，青黑色黏液如沸水般翻涌，某种庞然大物正在逼近。
夙烬渊拽着楚卿言跃上倾斜的水晶柱："没时间了！必须现在完成仪式！"
他从怀中取出《玄阴九转》真本，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楚卿言看到上面画着两个新月印记相对而立，中间是纠缠的九条纹路。
"情魄归位需要两个步骤。"夙烬渊割破手掌，将血滴在书页上，"首先..."
血液接触纸面的瞬间，整个祭坛亮起幽蓝光芒。
九条断裂的锁链自动接合，如活物般向中央聚拢。楚卿言感到腰间一紧——有条锁链缠住了他！同时夙烬渊也被三条锁链束缚，拖向祭坛中央。
"别反抗！"他在锁链缠绕中喊道，"这是认主仪式！"
锁链将两人背对背固定在祭坛中央残存的水晶柱上。
楚卿言感到后心贴上来一片温热——是夙烬渊的背部。他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快而有力，与她自己的逐渐同步。
"第二步。"夙烬渊的声音因锁链压迫而断断续续，"用蝴蝶钗...刺入..."
楚卿言这才发现锁链留出了他右臂的活动空间，而蝴蝶钗仍握在手中。钗尖那滴"净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光泽。
"刺谁？"他突然不确定了，"你还是我？"
"理论上...该刺宿主。"夙烬渊苦笑，"也就是被初代合欢宗主附身的..."
地面猛然塌陷！青黑色触须如喷泉般从裂缝中涌出，托起个畸形身影——莺骊的上半身与触须融合，左半边脸勉强保持人形，右半边则完全妖化。
她(它)发出混合着莺骊嗓音与合欢宗主嘶吼的怪声：
"仪式？可笑！"
一条触须闪电般射来，卷住楚卿言手腕。剧痛中他几乎捏不住蝴蝶钗，更可怕的是体内两种意识突然分裂——现代楚卿言与教主萧卿言被强行剥离，在他脑海中形成两个独立人格！
「杀了他！」教主意识冰冷地命令，「完成仪式，力量就全是你的！」
「不！」现代楚卿言挣扎着，「一定有别的办法...」
这种撕裂感比肉体疼痛更甚。楚卿言眼前交替闪现两个世界的画面——办公室的电脑屏幕与无月教的青铜镜，公寓里的绿萝与药王谷的毒藤，王总监虚伪的笑脸与夙烬渊复杂的眼神...
"楚卿言！"夙烬渊的喊声穿透意识迷雾，"看着我！"
他艰难地聚焦视线。夙烬渊不知何时挣脱了部分锁链，正用身体挡在他与触须之间。他的银发被黏液腐蚀得嘶嘶作响，后背血肉模糊，却仍固执地护着她。
"选择你自己..."他握住他持钗的手，紫金色眼眸中满是决绝，"刺你的印记...释放全部神血..."
触须突然加力！楚卿言听到自己腕骨碎裂的脆响。千钧一发之际，某个粉色身影从斜刺里冲出——
是莺骊！或者说，是她残存的人性部分！她左半边身体扑向妖化本体，右手精准抓住蝴蝶钗！
"哥哥...对不起..."她泪流满面地将钗尖转向自己眉心，"这次...换我...保护你..."
钗入眉心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蝴蝶钗中的银光爆发，如潮水般冲刷整个祭坛。
莺骊的身体成了战场——青黑色血管与银光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最惊人的是她的脸，右半边的妖化特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初代合欢宗主的声音逐渐扭曲，"你竟敢...反抗..."
银光最终占据了上风。当最后一缕青黑褪去，莺骊如断线木偶般倒下。锁链也应声碎裂，楚卿言和夙烬渊同时摔在祭坛上。
"音儿..."夙烬渊踉跄着爬向莺骊，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痛楚。
莺骊(现在可以确定是完全的她了)气若游丝地躺着，眉心有个发光的银点。她颤抖着握住夙烬渊的手："夙哥哥...我终于...解脱了..."转向楚卿言，"教主哥哥...钗中有师尊留给你的..."
话未说完，她全身突然化为无数光点。这些光点没有消散，而是盘旋上升，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银发紫眸，面容与楚卿言相似却更成熟，正是初代教主雪霄的残魂！
"千年轮回，终得圆满。"残魂轻语，指尖分别点在楚卿言与夙烬渊眉心，"情魄归位，封印可解。"
难以形容的能量洪流涌入楚卿言体内。他看到自己与夙烬渊的银发无风自动，如蛛网般交织在一起，发丝间浮现出古老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游走到两人相触的皮肤上，形成完美的同心圆。
"这是..."
"情魄契约。"夙烬渊的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和脑海中响起，"现在我们可以..."
初代教主的残魂突然转向东方，表情凝重："他们来了。"
地平线上，数十架巨型机关兽正碾过森林向祭坛逼近。每架机关兽上都站着穿白袍的身影，最前方那人的声音隔着数里传来依然清晰：
"夙烬渊！你这个叛族孽障！"
楚卿言认出了那个声音——是他在幻象中见过的，往少年夙烬渊手臂上烙印的白袍老者！
"夙家大长老。"夙烬渊肌肉绷紧，"他们来收取'果实'了。"
初代教主残魂开始消散，最后时刻她将两样东西弹入楚卿言和夙烬渊手中——是那片银色鳞片一分为二！
"记住..."她的声音随风飘散，"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
楚卿言低头看掌心鳞片，上面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
「同心则生，离心则亡。」
远处，机关兽的轰鸣己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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