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白璃的喉间突然发紧,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大师兄的左额有道狰狞的伤口,血迹混着尘土糊在半边脸上,却仍死死攥着师傅腰间的腰带,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他抬头看见白璃时,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快开山门……师父他……”话未说完便重重跪倒,师傅的身体顺势向前倾,白璃慌忙冲上前接住,触到那只常年握剑的手此刻冷得像块寒冰,虎口处的老茧还在,却染着刺目的血污,连苍白的鬓角都溅了暗红的血点。
山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他们脚边,血腥味混着泥土的潮气钻进鼻腔,白璃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抖。她颤抖着去探师傅颈间的脉搏,好在还有极轻的跳动,像悬在悬崖边的游丝。“撑住……”她哽咽着扯下外衫垫在师傅腰后,抬头对大师兄道:“我背师傅,你……”话到一半却说不下去,只见大师兄的衣袍下渗出的血迹早己浸透了半边身子,却仍在强撑着要起身。
暮色里,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白璃从未觉得山门的台阶如此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师傅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肩上,白发垂落,沾着的血渍像朵开败的梅,刺痛着她的眼睛。终于到了山门前,而白璃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唯有掌心师傅逐渐冷下去的温度,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师傅临走时说的话:“待为师办完这事,便带你去看满山的红枫。”可如今,红枫还未染红山峦,师父却像片被风雨打落的枯叶,奄奄一息地躺在她怀中。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师傅染血的衣襟上,白璃咬紧牙关,拼命忍着不哭出声——她知道,此刻不能慌,山门内还有药庐,还有希望。
待大师兄将师傅放于榻上,大师兄顾不得擦拭自己的伤口,却急急忙忙带着 小竹跑进丹房,现在才仔细的看到师傅才短短数月便有如老了十岁一般,身体上的剑伤,滚落山崖所受的各种挫伤不计其数,白璃跪在床前,指尖触到师傅搭在床沿的手时,几乎要猛地缩回——那只曾在千军万马中稳握剑柄的手,此刻像片风干的枯叶,腕骨突兀地支起青灰的皮肤,就连掌心的剑茧都失了往日的温热,唯有虎口处那道经年的旧疤,还泛着暗红的色泽,像道褪色的勋章。
白璃跪在药庐的青石板上,大师兄赶紧送来了还魂丹,三炉丹药,炉炉都是半吊子的火候,连药香都混着焦苦——她分明记得师傅教她辨认药草时,指尖捻着金边灵芝的模样,叶脉在晨光里透出琥珀色的光,而自己总嫌辩药繁琐,总想着不如多练两招剑诀。
“若是赤焰草过了三沸还不捞,药性便要折损七分。”师傅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白璃猛地抬头,看见床头铜炉里的药汁正咕嘟冒泡,慌忙去搅时,木勺却碰翻了搁在炉边的《千金方》,泛黄的纸页哗啦啦翻到“续骨膏”那章,墨迹里还留着师傅用朱砂圈注的“急火收膏”西字,边角处画着小小的哭脸——那是她上次炼糊药膏时,师傅偷偷画的。
“是徒儿笨……”白璃把额头抵在师傅缠着纱布的手上,布料渗着淡淡的药味,却不是记忆中师傅自配药膏的沉木香。她想起上个月偷溜去看剑试,把师傅布置的炼药功课抛在脑后,如今看着案头堆着的半瓶半罐废丹,才惊觉那些被自己嫌烦的捣药声、看火候的碎念,原是比任何剑诀都珍贵的救命符。突然想起师傅曾说过这种神丹需修得金丹方能炼制,而自己至今还在筑基期徘徊,连最基础的固元丹都炼不好。
“师傅等我……”白璃抓起丹书,指腹用力擦过模糊的字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药香混着血腥气在狭小的药庐里打转,白璃望着床头那盏即将燃尽的烛台,突然想起师傅教她认第一味药时说的话:“炼丹如练心,急不得。”可此刻她只恨自己的心太急,急着学剑,急着证名,却让最该稳下来的炼药术,成了此刻卡在喉间的刺,连师傅的伤口都暖不了半分。
还好这时还有大师兄坐镇,若是只留下我一个,如果因为我的贪玩,任性不学无术而让师傅命陨,那我将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晨光漫过雕花窗棂时,师傅搁在被面的手指尖终于有了些暖意。原本青灰如纸的唇色泛起极淡的粉,像初绽的梅瓣落在雪地上,虽仍干涸却不再令人心惊。大师兄悬在半空的手终于敢触上师傅颈侧——脉搏虽弱,却比昨夜稳了些
药庐里蒸腾的白雾中,师傅睫毛忽然轻轻抖了抖,沾着药渍的中衣领口处,浅淡的血色从肌理下透出来,大师兄后背的冷汗浸透了整片衣襟,却在看到师傅喉结缓缓滚动着咽下半勺参汤时,忽然笑出声来,那声音混着哽咽,但却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0deih-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