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露水还未蒸干，猎妖总坛的青铜鼎便震起三声闷响。
陆破天仰头望着高悬的"精英试炼榜"，沈铁山粗粝的手掌突然按在他渗血的肩胛骨上。
"老夫替你讨了特许。"这位统领喉结滚动时，颈侧暗青色的蛇鳞若隐若现，"若能在傀儡妖考场撑过三炷香，便许你重开猎妖师令牌。"
苏九娘正要扯住陆破天衣袖，却被姬无夜的剑鞘挡住去路。
商贾打扮的男人将碎银抛给路过的杂役，铜钱落地的脆响里混着声轻叹："青丘的狐尾毛沾了尸油，烧起来可比烟花好看。"
试炼场的黄沙突然翻涌。
韩长老枯树皮似的脸贴在阵眼石上，十指缠绕的傀儡线泛着尸毒特有的靛蓝。
他脚下沙丘隆起诡异的弧度，像有什么活物在土层下贪婪吞咽。
"第一关，辨妖。"老者的喉音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若连腐骨虫都认不出......"
话音未落，姬无夜腰间青铜剑突然龙吟出鞘。
剑尖裹着青芒首刺韩长老脚边沙堆，黄沙炸开的刹那，上百枚拳头大小的虫卵暴露在晨光中——每颗卵膜都蠕动着人面蜈蚣的轮廓。
"好个'辨妖'试炼！"陆破天抹去耳后渗出的白发，掌中残破的密信迎风展开，"司徒无命死前用血写的账本里，韩长老每月初七去乱葬岗喂的'野狗'，莫不是这些妖族崽子？"
观战席的铜铃齐齐炸裂。
韩长老暴喝声中，十二具裹着寿衣的木偶破土而出。
腐烂的傀儡线缠上陆破天手腕时，试炼场陡然化作炼狱——燃烧的陆家大宅里，当年挥刀斩向妇孺的凶手，竟个个顶着陆破天如今的面容。
"因果轮回的滋味如何？"老者的狂笑震落檐角铜铃。
陆破天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气冲开轮回窥天眼的禁制。
金色纹路顺着脖颈爬上瞳孔，那些嘶吼着"半妖孽种"的木偶，在他眼中褪去人皮露出真相——每个傀儡关节都嵌着块妖族血玉，细如发丝的咒文正从苏九娘脚边蔓向观众席！
"破！"
染血的平安扣砸向阵眼石，玄铁令牌借势劈开傀儡线。
陆破天踏着燃烧的房梁纵身跃起，剑锋却不是刺向幻象，而是斩断韩长老背后三寸虚空——那里有条常人看不见的灰线，正将老者的魂魄与虫卵中的妖物相连。
凄厉的惨嚎声中，韩长老左眼突然炸成血雾。
溃散的虫卵化作黑水渗入地脉，观众席上三个世家子弟突然抽搐着吐出蜈蚣触须。
青铜剑此时发出蜂鸣，剑脊上陈旧的铜锈簌簌剥落。
陆破天抹去嘴角血沫，突然发现那些坠落的锈片竟在空中拼出半幅星图——与王铁匠昨夜铸造的打神鞭纹路惊人相似。
"精彩。"沈铁山鼓着掌从暗门走出，靴底碾碎了一只幸存的腐骨虫，"三日后噬妖渊开榜，老夫很期待你与这把剑的......"
他话音戛然而止。
试炼场残存的阵法突然倒转，青铜剑挣脱姬无夜的掌控悬浮半空。
剑身映出陆破天急速变白的鬓角，那些被轮回窥天眼灼伤的金色纹路，此刻正沿着剑柄上的饕餮纹路疯狂蔓延。
地窖深处传来打铁声，这次连苏九娘的银针都开始共鸣。
青铜剑震鸣的刹那，云层裂开道紫电。
剑脊上"封神榜·噬妖"五字竟淌出血珠，整座猎妖总坛的地砖突然浮现出倒悬的封神台虚影。
"天道司缉妖！"虚空裂开蛛网状纹路，十二名戴无脸青铜面具的黑袍人踏着银针编织的阶梯降临。
为首者袖中飞出万千淬毒银针，细如牛毛的针尖竟在半空组成"罪"字图腾。
苏九娘甩出七根毒蛊丝线缠住陆破天手腕，绣鞋踢翻角落的青铜灯台："地脉往生道！"灯油泼洒处，青石板突然化作泥沼。
陆破天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姬无夜抛来的青铜剑斩断三根银针，剑锋与银针相撞时迸发的火花里，隐约有封神榜残卷燃烧。
潮湿的密道里，陆破天鬓角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耳际。
苏九娘突然咬破舌尖，含着血沫的唇瓣重重印在他苍白的嘴角。
腥甜精血渡入喉管的瞬间，陆破天睫毛颤动，舌尖却故意扫过她染血的虎牙。
"蛊师喂血都要掺安神香？"他舔着唇边血迹低笑，指腹擦过少女腕间狰狞的旧疤，"还是说苏大夫在试药时..."
"闭嘴！"苏九娘甩开他时，发间银簪不慎勾住对方衣领。
两人踉跄着撞在刻满符咒的石壁上，头顶簌簌落下的朱砂粉里混着半片发黄的药方——正是当年她偷改陆家解毒丹配方的证据。
地道突然剧烈震颤，无面者空洞的吟诵声穿透岩壁。
苏九娘反手射出三枚银针钉住晃动的烛台，火光摇曳间，陆破天脖颈处的轮回纹路突然灼亮如烙铁。
他闷哼着扯开衣襟，那些金色纹路竟在地脉灵气催动下，逐渐勾勒出青铜剑上的饕餮纹样。
"噬妖渊..."陆破天突然盯着掌心渗出的黑血冷笑，"难怪沈铁山非要我参加试炼，这些老东西想用我的轮回眼当祭品，解开噬妖渊的封神禁制。"
石壁缝隙渗进的银针突然开始排列卦象，苏九娘抓起把蛊虫碾碎在卦象中央："他们追来了！前面是..."
话音未落，剑气穿透三十丈岩层震落钟乳石。
苏九娘拽着陆破天扑向右侧暗道时，发间那支雕着并蒂莲的银簪，正被凌厉剑气震得松脱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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