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血腥气漫过回廊时，陆破天正把苏九娘推进祠堂暗格。
雕花木门轰然炸裂的瞬间，三柄淬毒短刀擦着他耳侧钉进供桌，牌位碎屑溅在少女苍白的脸上。
"逞英雄要挑时候。"苏九娘反手甩出三枚银针逼退黑影，腰间药囊散开的苦香混着血腥，"你经脉里还卡着半截妖骨！"
陆破天咧嘴咳出黑血，青铜剑在掌心转出残影，削飞了最先扑来的杀手半张面皮。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那人空洞的左眼——本该是瞳孔的位置蜷缩着条碧绿蜈蚣，司徒无命麾下猎妖卫的刺青分明烙在颈侧。
"司徒老狗养的好畜生。"他旋身撞翻香炉，滚烫的香灰泼在第二个杀手脸上，惨叫声里混杂着皮肉烧焦的滋响。
苏九娘突然从背后贴上来，温软掌心按住他心口要穴，精纯真气如冰锥刺入灼痛的经脉。
剧毒在血管里凝固的刹那，陆破天听见她发间药草窸窣摩擦。
十七年青梅竹马，他头回发觉九娘惯用的止血藤里掺了白芷，那味道缠在鼻尖竟催得喉头发紧。
少女急促的呼吸扫过他后颈："别运功，这毒见血疯长......"
话音被破空声撕裂。
陆破天本能地搂住苏九娘滚向墙角，原先站立处炸开半尺深的刀痕。
第三名黑衣杀手从阴影里显形，那张脸让两人同时僵住——猎妖师总教习司徒无命的面容正在烛火下扭曲，可胸前玉佩分明刻着西荒妖族的图腾。
"小心替身术！"苏九娘的警告混着血腥味卡在喉头。
陆破天视野开始晕染血色，青铜剑被震飞时虎口绽开的皮肉里，忽然钻出金线似的流光。
剧痛从眼球炸向天灵盖，他看见无数丝线从杀手周身迸射。
有根灰线连接着司徒无命模样的皮囊与三丈外槐树，某条猩红的因果线正指向杀手真实咽喉——那是苏九娘三个月前用毒蜂刺伤的旧疤。
剑锋穿透虚假皮囊的瞬间，祠堂梁柱轰然倒塌。
陆破天攥着从杀手尸体扯下的妖族符牌跪倒在地，掌心皱纹以肉眼可见速度爬上手腕。
他望着水中倒影里骤然苍白的鬓角，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句"窥天命者必承其劫"。
"破天！"苏九娘带着哭腔的呼喊变得遥远，房梁燃烧的噼啪声里，似乎有铁器撞开大门的闷响晃过耳畔。
陆破天最后记得的，是少女药香缠绕的袖口拂过自己枯白的手指，像儿时偷喝桂花酿那晚飘落的雪。
王铁匠踹开祠堂大门时，房梁正砸在陆破天刚才跪着的位置。
火星子溅到汉子结满老茧的手背上，他啐了口唾沫抹灭，蒲扇大的手掌捞起陆破天往肩头一甩："龟儿子些玩阴的！"
苏九娘踉跄着抓住王铁匠的牛皮护腕，三寸长的金疮药瓶从袖口滑落："走西南角狗洞！"她突然噤声，余光瞥见院墙上两道剪影。
司徒无命玄色大氅被夜风掀起，身侧九尾妖将的尾巴尖正卷着块染血玉佩——正是三日前她亲手系在猎妖堂信鸽腿上的传讯符。
陆破天在王铁匠肩头颠得呕出半口黑血，恍惚瞧见自己白发缠上苏九娘腰间银针囊。
少女突然咬破指尖抹过他眼皮，腥甜的血气冲得瞳孔里金纹乱窜："再敢催动窥天眼，我就往你汤里掺十年黄连！"
破风声擦着耳际掠过，王铁匠反手掷出打铁锤砸碎偷袭的狼妖颅骨。
铁匠铺后院石磨盘被他一脚蹬开，露出底下腥气扑鼻的暗道。
苏九娘药囊里突然蹿出只碧眼蟾蜍，趴在陆破天颈动脉处鼓胀起毒腺。
"雪蟾封脉只能撑三个时辰。"苏九娘撕开陆破天浸透血的中衣，银针尾端串着的药线竟是用自己头发捻成的，"司徒无命在你心脉种了追魂引。"她忽然俯身用齿尖咬断他肋下一缕发黑的肉，吐出来的碎肉里裹着半片妖甲。
陆破天疼得肘击到石壁，后槽牙险些咬碎："属狗的？"话音卡在喉咙里——少女温热的眼泪正滴在他凹陷的锁骨上，混着血污晕开小片水渍。
王铁匠突然闷哼着扯开衣襟，古铜色胸膛赫然浮现暗红咒印。
他抽出烧红的铁钳按在自己心口，焦糊味里咒印竟化作黑烟飘向暗道入口："那龟孙在老子身上留的追踪咒，够他们喝一壶了。"
苏九娘指尖捻着的药线突然绷断，陆破天伤口处钻出条透明蛊虫。
她眼疾手快用银簪钉死蛊虫，簪头雕着的药葫芦却滚落颗丹丸。
王铁匠突然暴起掐住她手腕："玄霄宫的九转续命丹？
你这女娃......"
"他八岁替我挡过妖火。"苏九娘捏碎丹丸封进陆破天七窍，药香竟逼得他白发根泛起青灰，"今夜司徒无命能调来九尾妖将，说明猎妖堂地牢关着的根本不是本尊。"她突然将染血的药囊塞进王铁匠怀里，十指结印封住暗道机关："西南巷第三棵枯柳下有口废井。"
陆破天在药力催发下勉强撑起身，窥天眼残留的金光让他看清苏九娘袖中藏着的玄铁令牌——那是三年前失踪的玄霄宫接引令。
院墙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九尾妖将的嗤笑混着司徒无命的咳嗽飘进暗道："小耗子倒是会打洞。"
王铁匠突然掰碎墙角某块青砖，露出里头锈迹斑斑的铜匙："老子打铁那会儿，司徒小儿还在穿开裆裤。"他将铜匙拍进陆破天掌心，粗粝指腹抹过少年枯皱的手背："握稳了，这可是你爹当年......"
暗道顶部突然炸开个窟窿，月光漏进来的刹那，苏九娘甩出的银针阵化作漫天流萤。
陆破天瞳孔里金纹暴涨，隐约看见九尾妖将命门处缠绕着与司徒无命相连的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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