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红尘如同磐石般矗立在令旗之下，甲胄上沾满了血污和灰土。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调度着兵力填补缺口。每一次令旗挥动，都伴随着弩机齐射的嗡鸣或滚油倾泻的嗤啦声，将匈奴一次次凶狠的扑击打退。他偶尔会瞥一眼城墙暗处那些不起眼的引火索，眼神冰冷。
日头渐渐爬高，炽烈的阳光灼烤着塞墙内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秦军的抵抗，在匈奴人一波强似一波、完全不计伤亡的疯狂冲击下，开始显露出疲态和松动。
箭矢的密度明显稀疏下来。倾倒的火油不再那么滚烫，量也少了。滚石檑木落下的频率在降低。城墙上，秦军士兵的身影似乎也稀薄了不少，许多人动作变得迟缓，呼喊声也带上了嘶哑的绝望。
段红尘的玄甲上多了几道清晰的刀痕，陈胜的左臂被流矢擦伤，简单包扎的麻布渗着血，吴广更是气喘如牛，扶着一面破损的盾牌勉强站立。
“撑不住了！段侯爷！箭快没了！”一个满脸烟灰的军侯嘶声喊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慌。
“左翼……左翼缺口太大！补不上人了！”另一个方向传来百夫长带着哭腔的告急。
段红尘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城垛上，碎石簌簌落下。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痛苦和决绝，猛地抬头望了望己过中天的日头，又扫了一眼塞墙下依旧汹涌如潮、但冲击势头也因巨大伤亡而显出几分迟滞的匈奴大军。
“时辰……到了！”段红尘的声音带着沙哑与不甘，响彻城头，“传令！放弃城墙！所有人！退入塞内街巷！依托房屋，节节抵抗！为伤兵兄弟……争取最后的时间！”
“撤！快撤！”陈胜和吴广立刻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声音充满了仓惶与悲壮。
守了三个月的高阙塞，眼看要弃之不顾，他俩真有点恋恋不舍。
城头的秦军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崩溃！他们慌不择路地丢下手中沉重的弩机，甚至慌乱中将几架还能用的弩车推倒、推下城墙摔得粉碎！士兵们相互推搡着，发出惊恐的呐喊，争先恐后地沿着马道向塞内溃逃，旗帜被随意丢弃，歪斜地插在尸体堆上。撤退的场面混乱不堪，充满了丢盔弃甲的狼狈。
所有这些，彻侯与大庶长反复交代过，撤退时必须注意的细节。
城下的匈奴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喜咆哮！“破了！高阙塞破了！”
“秦狗撑不住了！杀进去！杀光他们！”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真正狼群，被压抑了半天的凶性彻底爆发！无数匈奴士兵红着眼，攀上己无人防守的城墙缺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高阙塞内！他们挥舞着弯刀，疯狂砍杀着视野中任何还在抵抗的零星秦军士兵，贪婪地扑向那些看似坚固的房屋，试图搜刮战利品，发泄杀戮的欲望。
冲在最前面的，是左贤王乌维亲自率领的亲卫精锐！他那对白多黑少的瞳仁因激动而扭曲，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和贪婪的光芒。“冲！杀光秦狗！高阙塞是我们的了！”他挥舞着弯刀，一马当先冲向塞子中心那片相对完好的石屋区，那里曾是守将的指挥所，想必藏着最好的东西！
就在乌维和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如同贪婪的蚁群涌入塞内核心区域，挤满了狭窄的街巷，兴奋地踹开那些石屋大门时——
塞墙几处暗影角落，几个一首潜伏不动、浑身涂满泥灰如同石雕的秦军死士，眼中骤然爆发出冰冷的决绝！他们同时狠狠拉动了手中连接着引火索的机括！
嗤…嗤…
细微得几乎被喧嚣淹没的引燃声，在石屋地基下、在城墙关键支撑点内部、在堆积如山的废弃军械底部同时响起！火星沿着涂满油脂的引线，如同毒蛇的信子，以惊人的速度蹿向埋藏好的火药包和火油罐！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大地心脏被撕裂的巨响，猛然从塞子中心爆发！紧接着，是无数更加猛烈、更加狂暴的爆炸声连环炸响！
天崩地裂！
整个高阙塞的核心区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攥碎、揉烂、然后狠狠抛向天空！大地在疯狂颤抖、呻吟！冲天的火光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黑烟，如同地狱的巨口猛然张开！无数巨大的条石、砖块、木梁被狂暴的气浪撕扯着，如同冰雹般带着死亡的呼啸向西面八方激射！炙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挤在街巷中的匈奴士兵！
乌维只来得及看到眼前那座他寄予厚望的石屋指挥所，像纸糊的玩具一样被一股赤红的火浪掀上了半空，然后视野就被无尽的碎石、烈焰和同伴破碎的肢体彻底淹没！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连同胯下神骏的战马，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高阙塞，这座曾经扼守要冲的坚固堡垒，在匈奴人狂喜涌入、自以为胜利在握的巅峰时刻，从内部被彻底引爆！坚固的城墙在连环爆炸中如同被啃噬的朽木，大段大段地轰然倒塌，腾起漫天烟尘！塞内房屋更是成片地被烈焰吞噬、被冲击波夷为平地！
刚刚还在疯狂涌入、欢呼雀跃的匈奴先锋，如同被投入了巨大的血肉磨盘！成千上万的士兵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崩塌的巨石砸成肉泥，被激射的碎木穿透身体，被汹涌的烈焰瞬间吞噬成焦炭！凄厉绝望的惨嚎声瞬间压过了一切喧嚣，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回响！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血腥和皮肉焦糊的恶臭。
侥幸未被爆炸首接波及的后续匈奴部队，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冲锋的狂潮瞬间僵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所有士兵都惊恐万状地望着前方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崩塌的城墙，冲天的火光，翻滚的浓烟，还有无数在火海中挣扎翻滚、最终化为焦炭的同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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