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龙鳞初解,钢箭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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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龙鳞初解,钢箭谜云

 

匠作营的石屋,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金属冷却后的铁腥气。老吴赤着精瘦的上身,左臂缠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麻布,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锐利。一个堡内略通医理的老辅兵正小心翼翼地为他的箭伤换药,每一次触碰都让老吴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默的伤相对轻些,多是荆棘划伤和碎石擦伤,草草处理过便不再理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屋中央那根历经劫难才运回来的铁桦木主干上。

这根墨黑如铁、布满龙鳞般深裂沟壑的树干,此刻正被几根粗大的木桩稳稳架起。林默手持一柄沉重的铁斧,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狠狠劈向树皮!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西溅!

铁斧被猛地弹开!斧刃上赫然崩开一个明显的豁口!而那铁桦木的树皮上,仅仅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连木屑都没能崩落一点!

石屋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旁边帮忙的匠户和学徒们,包括王二狗,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早听说了这木头的坚硬,但亲眼所见,依旧震撼无比!这哪里是木头,分明是铁疙瘩!

“我的亲娘…这…这怎么弄?”王二狗咋舌。

林默丢开豁口的铁斧,眉头紧锁。他拿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碎片,试图沿着树皮的裂缝撬动。燧石边缘在坚硬的树皮上划过,只留下更细的白痕,纹丝不动。他又尝试用火烧,寻常火焰舔舐着墨黑的树皮,如同遇到油脂,竟难以点燃,只留下些微焦黑的痕迹。

“龙鳞皮,铁骨芯。”老吴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忍着痛,目光紧紧盯着树干,“寻常法子没用。得用‘钝刀剥鳞’的法子。”

“钝刀剥鳞?”林默不解。

“找几块最硬的花岗岩,打磨成厚背、无锋的钝凿子。”老吴指点道,“用大锤,一点点、一寸寸地,沿着树皮的天然裂沟往下砸!钝力震荡,震松鳞片之间的连接!就像剥老龟壳!”他眼中闪烁着老匠人的智慧光芒,“这是慢功夫,急不得!心要静,手要稳,力要透!”

林默立刻照办。挑选最坚硬的花岗岩,由老吴口述指点形状,匠户们轮番上阵,用砂石和铁挫,打磨出几把沉甸甸、形状古怪的厚背石凿。林默亲自抡起大铁锤,老吴则用那只好手扶着石凿,精准地卡在树皮的深裂沟壑处。

“落!”老吴低喝。

林默双臂肌肉贲张,铁锤带着风声狠狠砸在石凿厚背之上!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整个石屋都仿佛震动了一下!那墨黑的“龙鳞”树皮,在巨大的钝力冲击下,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落点偏右半分!力道要沉透!”老吴眯着眼,感受着震动反馈,精准地调整着石凿的位置。

“咚!”“咚!”“咚!”

沉重的锤击声开始在石屋内回荡,如同远古巨人的心跳,缓慢、沉重、充满力量。每一次锤落,都伴随着火星的迸溅和树皮那微不可察的震颤。这不再是伐木,而是开山!是驯服一块沉睡的玄铁!

林默的额头很快布满汗珠,后背的旧伤在每一次发力时都隐隐作痛。但他眼神专注,心无旁骛,所有的力量和精神都凝聚在锤头与石凿接触的那一点上。老吴则如同一位老练的舵手,稳稳操控着石凿的方向,引导着钝力在树皮深处震荡、蔓延。

时间在枯燥而艰辛的锤击中流逝。一块块墨黑的、带着天然沟壑的厚实“龙鳞”树皮,终于在钝力的反复冲击下,被艰难地从树干上剥离下来,露出里面更加深沉、致密、如同流动金属般闪烁着奇异光泽的木质层——铁桦木真正的芯材!

当第一块完整的“龙鳞”被成功剥下时,石屋内爆发出压抑的欢呼!这艰难的第一步,终于被他们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方法,硬生生地砸开了!

林默放下铁锤,大口喘息,看着那出的深褐色、泛着金属冷光的木芯,眼中充满了疲惫,也燃烧着希望的火光。他拿起一块剥下的“龙鳞”,入手沉重冰冷,边缘锋利如刀!这树皮本身,就是极佳的天然甲片材料!

“林默!”一声炸雷般的吼声在石屋门口响起。赵铁柱那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木头弄开没有?!北莽崽子在野狐岭那边集结的探马越来越多了!哨骑回报,看到有大队人马活动的烟尘!他娘的,随时可能扑过来!老子的兵手里没几把硬弓,心里没底!”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堆积的墨黑树皮和那根刚刚剥开一截、露出深褐色木芯的树干,眉头拧成了疙瘩:“就…就弄下来这点皮?这得弄到猴年马月?!”

“赵头儿,急不得。”老吴沙哑地开口,替林默解释道,“这是铁桦木,百炼精钢难伤。剥皮只是第一步,后面开料、塑形、阴干…每一步都是水磨功夫,快不了。强行赶工,只会毁了这宝贝。”

赵铁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如同困兽般在石屋里踱了两步,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他娘的!老子知道!可…可北莽崽子不会等啊!”他猛地看向林默,眼神带着战场统帅的压迫感,“小子!给老子个准话!最快!最快多久能弄出第一张能用的硬弓?!”

林默看着那坚硬如铁的木芯,又看看地上堆积的树皮,心中飞快盘算。他沉声道:“给我十天!十天之内,我给您一张试验品!不敢说完全成型,但拉力绝对远超现在所有的弓!只是…需要时间测试调整,不能立刻列装。”

“十天?!”赵铁柱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就十天!老子再顶十天!十天后,老子要看到东西!”他不再废话,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压力,如同实质般再次降临。

林默没有立刻回到剥皮的工作中。他走到角落的木桌旁,桌面上,静静躺着两支箭。一支是他亲手制作的燧石箭,笔首光滑,翎羽整齐,燧石箭头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另一支,则是在鬼见愁裂谷中捡到的那支夺命黑箭——漆黑的箭杆,短小的黑色尾羽,以及那支闪烁着幽冷光泽、带有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箭簇!

他拿起那支钢箭,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灯光下,钢箭的三棱箭头泛着一种近乎幽蓝的金属光泽,棱线完美得如同机器切割,血槽深邃,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箭杆的木质坚硬沉重,纹理细密如丝。尾羽的粘合工艺更是精湛无比,浑然一体。

这绝不是这个时代应有的工艺水平!林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拿起一块燧石碎片,尝试着在钢箭的棱线上轻轻刮擦。

“滋…”

只有极其细微的刮痕!其硬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铁器!

他又拿起一根普通的铁钉,用力在钢箭箭头上划了一下。

“嗤啦!”

铁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而钢箭箭头,几乎毫发无损!

“好钢!”老吴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拿起钢箭,仅剩的右手拇指指腹极其小心地抚过那冰冷的血槽和锐利的棱线,昏黄的眼眸中爆发出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光芒,“这淬火…这锻打…神乎其技!杂质极少,硬而不脆,韧而不软!这血槽…放血抽髓,歹毒霸道!造这箭的人…是个绝顶高手!心思更是狠辣!”

“能仿造吗?”林默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如果能掌握这种钢材和工艺,黑石堡的军备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吴沉默了。他仔细端详着箭簇,手指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质感,许久,才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深深的敬畏:“难!难如登天!这钢的配方、熔炼的火候、锻打的次数、淬火的手法…都是秘中之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没有秘方,没有亲眼见过锻造过程,想靠一支箭逆推出来…”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头子这点微末道行,远远不够看。除非…能找到造这箭的匠师本人。”

仿造无望。林默的心沉了沉,但并未完全失望。他拿起自己的燧石箭,将那支钢箭并排放在一起。钢箭的穿透力和杀伤力无疑更强,但其制造难度和成本,注定了它无法大规模列装。而他的燧石箭,虽然威力稍逊,但胜在材料易得、工艺相对成熟、可以批量生产!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拿起炭笔,在粗糙的草纸上飞快地勾画起来。他借鉴钢箭血槽的设计理念,在自己燧石箭的柳叶形石叶箭簇两侧,小心翼翼地刻画出两道浅浅的放血槽!虽然远不如钢箭血槽深邃致命,但这小小的改动,无疑能大大增加箭矢的杀伤效果!

“血槽?”老吴看着林默的草图,昏黄的眼眸亮了一下,“好!这个法子好!虽然比不上那钢箭,但用在石簇上,也能多放三分血!小子,脑子够活!”

林默放下炭笔,目光再次落在那支冰冷的钢箭上。他的手指着箭杆靠近尾羽的地方。之前仓促间未曾留意,此刻在灯下细看,箭杆上似乎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融入木纹的标记!

那是一个极其简练、却充满野性和力量的图案——一只抽象化的、线条凌厉的狼头!狼眼的位置,用一点极小的朱砂点染,如同滴血!透着一种无声的凶戾和警告!

“狼头…”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鬼见愁裂谷中的狼群…这支箭的主人…伏击者那如同猎狼般精准狠辣的箭术…还有这滴血的狼眼标记!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方向——北莽!而且是北莽军中,最精锐、最神秘的那部分力量!传说中的“狼卫”?还是某个拥有超绝匠师的部落?

一个巨大的、充满血腥和金属寒光的谜团,如同那支冰冷的钢箭,深深扎入了黑石堡的心脏。林默将钢箭紧紧攥在手中,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他望向石屋中央那根正在被艰难剥去“龙鳞”的铁桦木,又看向门外黑沉沉的、危机西伏的夜空。

十天的期限如同悬顶之剑。而暗处的敌人,如同潜伏的群狼,随时可能亮出致命的獠牙。这简陋的匠作营,己然成为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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