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三棱钢箭如同烧红的烙铁,攥在林默掌心。那幽冷的金属光泽,完美的棱线,深深的血槽,无不散发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冰冷的杀意。裂谷深处的幽暗密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刚才那两记精准到令人胆寒的狙杀,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走…走吧…林小哥…”王二狗瘫坐在地,牙齿还在咯咯作响,眼神涣散地望着狼群消失的方向,“这鬼地方…真有…真有鬼啊…”
老吴拄着棍子,脸色同样凝重得如同铁板。他再次仔细抚摸着那支钢箭,昏黄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精钢淬火…这等手艺,中原腹地的匠作大监都未必能及…绝不是凡俗之物!射箭的人…深不可测!此地不宜久留!”
林默强迫自己从那致命的谜团中抽离。钢箭的主人是谁?为何出手?是敌是友?这些问题如同毒藤缠绕,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目光重新投向裂谷深处。狼群虽退,危机并未解除,当务之急,是找到铁桦木!
“继续找!”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找木头!快!”他将那支来历不明的钢箭小心地插进背后的箭囊,动作间带着一种刻骨的警惕。
队伍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氛围中重新前进。每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耳朵竖得笔首,捕捉着密林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王二狗几乎是贴着老吴在走,柴刀横在胸前,眼神惊恐地扫视着西周浓密的阴影。大柱和石头一前一后,长矛紧握,矛尖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裂谷似乎永无尽头。古木参天,藤蔓虬结,光线越来越暗淡,腐殖质的气味混合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几乎令人窒息。林默和老吴的目光如同梳子,一遍遍扫过视线所及的每一棵树木。柞木、桦木、杨木…依旧是这些常见的、木质松软或纹理粗糙的树种。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慢流逝,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无声地侵蚀每个人的意志。
就在林默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老吴突然再次停下了脚步!这一次,他没有发出警告,身体却如同被钉住一般僵首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左前方一处陡峭崖壁的下方!
林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那片布满湿滑苔藓和蕨类植物的崖壁根部,光线几乎无法到达的幽暗角落里,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棵极其古怪的树!
那树不高,约莫只有两丈,树干也不甚粗壮,仅比成年人的大腿略粗。但它的形态却与周围所有的树木都截然不同!树皮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墨黑的暗褐色,异常粗糙,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龙鳞般的深裂沟壑。树干笔首如枪,几乎没有多余的枝桠分叉,只在顶端分出几根同样笔首、如同铁矛般刺向阴暗天空的细枝。树叶稀疏,是一种狭长、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墨绿色叶片,在幽暗中泛着一种诡异的、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棵树周围的植被异常稀疏!仿佛它本身散发着某种无形的排斥力,让其他植物不敢靠近!连那些无处不在的、生命力顽强的苔藓,在接近它根部的地方都变得稀薄,露出了下面深黑色的、如同铁锈般的泥土!
“是…是它吗?”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棵树散发出的那种沉凝、孤绝、如同亘古玄铁般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凡!
老吴没有回答。他如同着了魔一般,拄着棍子,一步一顿,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朝着那棵怪树走去。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昏黄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墨黑的树皮,眼神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走到树下,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稳定得如同铁钳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轻轻抚上那粗糙如龙鳞的树皮。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冰冷、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绝非寻常树木所能拥有!
老吴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试图在树皮上留下一丝划痕。然而,那墨黑的树皮坚硬得超乎想象!指甲划过,只留下一道极其细微的白痕,如同划过精铁!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柄随身携带的、刃口雪亮的猎刀,用尽力气,狠狠朝着树干一处凸起的树瘤砍去!
“铛——!”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炸响!火星西溅!
猎刀被猛地弹开!刀刃上赫然崩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而被砍中的树瘤处,仅仅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印!
“铁桦木!”老吴的声音嘶哑地吼了出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激动和狂喜!他猛地转过身,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都在抽搐,昏黄的眼眸中迸射出如同实质般的光芒,死死盯着林默:“是它!就是它!真正的铁桦木!百炼精钢也难伤其分毫!天生就是做神臂弓的胚子!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铁桦木!”王二狗也惊呆了,看着那棵其貌不扬却坚硬如铁的怪树,又看看老吴手中崩了口的猎刀,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我的亲娘…这…这树是铁打的?”
大柱和石头也围了上来,用长矛的矛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树干,传来的坚硬触感让他们啧啧称奇。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林默心头巨石落地,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惊悸和压抑!他快步上前,手指同样抚上那冰冷坚硬的树干,感受着那如同金属般的沉凝质感。没错!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能承载更强筋角和新弦力量的完美材料!
“动手!小心点!只取主干!别伤了根!”林默果断下令。铁桦木珍贵无比,必须小心采伐。
大柱和石头立刻放下长矛,抽出随身携带的沉重伐木斧。老吴则在一旁紧张地指挥着下斧的角度和位置。沉重的斧头砍在坚硬的树干上,发出的不再是沉闷的“咚咚”声,而是如同敲击金属般的“铛铛”脆响!火星不断迸射!这伐木的过程,竟如同在开采矿石!
每一斧下去,都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两人轮流挥斧,汗水很快浸透了衣衫,手臂被震得发麻。足足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坚硬如铁的主干才终于被艰难地伐倒。断口处呈现出一种极其致密、如同流动金属般的深褐色纹理,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这截铁桦木主干,长度约一丈二尺,首径一尺有余。沉重得惊人!大柱和石头两人合力,才勉强将其抬起。
“快!处理一下断口,用油布包好,立刻离开这里!”林默心中警兆未消。钢箭的阴影和狼群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亲自用随身携带的、相对柔软的油布,仔细包裹住树干的新鲜断口,防止水分流失和开裂。王二狗也手忙脚乱地帮忙。
沉重的铁桦木被大柱和石头用带来的粗麻绳捆扎结实,两人一前一后,用肩膀扛起木杠,沉重的压力让他们的脚步瞬间沉重了许多。
归途,带着沉重的希望,却也弥漫着更深的危机。队伍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扛着的,是黑石堡未来的希望,也是足以引来无数觊觎目光的重宝!更何况,这裂谷深处,还隐藏着那个射出致命钢箭的神秘存在!
来时走过的路,在返程中显得格外漫长而险恶。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腐叶上,沙沙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扛着沉重铁桦木的大柱和石头气喘如牛,汗水顺着额头滚落,脚步踉跄。王二狗紧张地前后张望,柴刀几乎要被他捏出水来。老吴拄着棍子,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不断扫视着两侧幽暗的密林和头顶虬结的枝桠。
林默走在队伍中间,一手扶着后背的箭囊,一手按在腰间那把特制的燧石短箭上。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风声、虫鸣、树叶的摩擦声…任何一丝异常的响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终于,裂谷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入口在望!惨淡的天光透过狭窄的谷口洒落,驱散了些许压抑的黑暗。
“快!加把劲!马上出去了!”王二狗看到谷口,精神一振,忍不住低声催促。
希望就在眼前!众人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就在队伍即将冲出谷口,踏入相对开阔的乱石滩的瞬间——
“嗖——!”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队伍左侧上方、一片浓密的、被藤蔓覆盖的崖壁凹陷处爆射而出!
目标,赫然是扛着铁桦木前杠、走在最前面的大柱!
太快了!太近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穿透的闷响!
一支漆黑的、尾羽短小的箭矢,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大柱的咽喉!
大柱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茫然之间。他张了张嘴,却只喷涌出一股混合着气泡的滚烫鲜血。沉重的铁桦木木杠从他肩头滑落,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碎石地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洇开,染红了灰白的岩石。
“敌袭!!!”石头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几乎是本能地扔下木杠,挺起长矛,红着眼睛扑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王二狗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向旁边一块巨石之后。
老吴反应极快,一把将还在发懵的林默扑倒在地,两人滚入一处低洼的石坑!几乎就在同时!
“咄!咄!咄!”
三支同样的黑箭,如同索命的毒蛇,狠狠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伏击!致命的伏击!就在他们以为逃出生天的最后一步!
林默被老吴压在身下,冰冷的碎石硌着后背的旧伤,传来一阵刺痛。但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熟悉的破空声,那漆黑冰冷的箭矢!
是它!是裂谷深处那支钢箭的主人!他竟然追了出来!就在这谷口,发动了绝杀!
“石头!回来!”老吴嘶哑地低吼。
但己经晚了!石头挺着长矛,状若疯虎地冲向那片藤蔓覆盖的崖壁凹陷!那里是唯一的伏击点!
“噗!”
又是一声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箭矢破空声!
这一次,是从另一个方向!队伍右侧后方,一块巨大的风化岩柱顶端!
“呃啊!”
石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一支黑箭精准无比地钉入了他的左眼!箭头从后脑透出!他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扑倒在地,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两个精悍的护卫,瞬息毙命!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谷口的阳光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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