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郑遐连忙站起来。
刘聪亮顺手给老宋倒上一杯酒：“宋指导员，坐坐。”
老宋伸着脖子冲着铁锅看了看：“哟，不错嘛，干锅小鱼仔。”
“这不是闲着没事嘛，和老虎搞两杯，在你们三连地盘上没违规吧？”刘聪亮嬉皮笑脸的。
老宋老实不客气地坐下，用指头捏起铁锅里一条剥皮鱼塞进嘴里。
“唔，味道不错，香！”老宋夸了一句，然后含含糊糊地道，“这会儿还什么违规不违规？三天两头都是散伙饭，上个月炮团一天到晚都有饭局。都是孤独的灵魂在寻求慰籍啊……”
老宋滋了一口酒，哈了一声，龇牙咧嘴：“两位同年兵在聊什么呐？”
“嗐，还不是撤编这趟事？老虎刚回来，我和他掰扯掰扯。”
“指导员，您转业那个……”郑遐想问问老宋转业到事情有没有着落。
话才说半截，老宋就打断了：“我？你是第100个打听我的去留了，我还能干啥？转业呗！回河南老家。”
“我老家在一个小县城，老婆是我高中同学，在一家私企打工，家里还有个4岁的儿子。这一回去呀，就要为小康生活艰苦奋斗了。”老宋咂吧了一下嘴，“也不晓得会安置在什么单位，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孩子热炕头，我老宋的好日子就要来喽。”
刘聪亮说：“这种日子还不好啊。回去好歹也是固定单位，生活没点问题。”
老宋说：“我们那破地方规矩多，团以下军官转业还得过考试，按分数高低先后挑选转业单位。好单位和差单位区别大了去了。好单位嘛，烟草、电力、市首机关，差单位嘛，街道、乡镇、半死不活的国企……”
刘聪亮说：“那得尽量去好单位，能提前活动活动不？”
“别的城市我不知道，我们那动不了，政策越来越死。”老宋筷子又夹起一条剥皮鱼，“现在转业根本就跑不动，只能服从计划安置。我是早先就知道这个政策的，团里一群二愣子死活不信我的，好些个回去探亲找门路，当兵都当傻了。”
老宋看着郑遐：“老虎回来了，你这心思静下来了么？有想法？”
郑遐摇了摇头，没吭声。
“你呢？”老宋又问刘聪亮。
刘聪亮说：“我还能咋样？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老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滋”地又干了一杯，老宋抹抹下巴：“老虎，我来找你告诉你一件事，要不要听？”老宋卖了个关子。
郑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有好事？登时有些心慌慌。
一旁的刘聪亮缓缓放下筷子……
老宋咳咳了两声：“刘姐打我电话，说他们家洗衣机几年不清理了，洗衣服老是洗出好多杂质污渍，她说团长工作忙经常不在家，让你明天找个时间去她家帮帮忙，清理一下。”
是这个事儿？郑遐愣了愣，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好的指导员，我明天上午去。”
老宋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话我带到了啊。谢谢你们的鱼仔。”
老宋站了起来。
刘聪亮热情挽留：“这才开始整呢，多搞几杯，别走哇！”
“老子转业回家有着落，不想和你们这些孤独的灵魂碰撞，以免影响老子的心情。”老宋对郑遐说，“老虎，你得配个手机了。现在的老款诺基亚很便宜，二手的几百块一个。堂堂副连长连手机都没有，有事找你都不好找。”
“你们哥俩慢慢喝着。我走了。”
老宋转身带门走了。
郑遐发现刘聪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干嘛这么看着我？”郑遐有些奇怪。不就是去帮刘姐拆洗下洗衣机么，自己和刘聪亮都是警卫连出来的兵，新兵蛋子那会儿没少帮几个团首长干活。清理菜园子、挖鸡粪、搬家具、房子刷大白样样都干过。
“老虎，刘姐为什么不叫警卫连的兵去她家干活？现在警卫连还有一个排的人留守。”刘聪亮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目光贼贼的。
郑遐想了想，说：“估计是人少，忙不过来吧。”
刘聪亮嘿嘿了两声。
“你去刘姐家里刚好能碰碰高副旅长，顺便提一提自己的事情，这正是个机会。”
郑遐说：“大白天高副旅长哪里会在家？不在团部就是在师部，碰不到。”
刘聪亮欲言又止，嘴巴蠕动两下。
“你去高副旅长家会碰到白天那个妹子。”刘聪亮眼神有些异样。
噢，郑遐想起来了。是，刘聪亮说过那妹子是刘姐的侄女儿。
郑遐笑了笑：“我干完活就回来，那女孩儿脾气不好，碰见她我躲着就是。”
“脾气不好有什么？长得好看呀！”刘聪亮幽幽地道，“老虎，你得想想，她是刘姐的侄女儿……”
郑遐没反应过来，筷子一夹，往嘴里塞了条小鹦哥鱼。
“老虎，高副旅长赴任，多少会带几个老部下吧？如果是自己的侄女婿呢？”刘聪亮悄悄看着郑遐。
郑遐的筷子停在小铁锅中央，像被电击一下僵住不动。
刘聪亮这人思想很复杂……这种拐弯抹角的设想他都会有。郑遐斟酌了一下，不过好像也有点点道理。
连队哨位上那张俏丽的小脸儿浮出眼前，那妹子好像是个很难缠的角色……
郑遐瞬间恢复了正常，干干地道：“就是去拆洗个洗衣机，到你这儿都整成外国大片了。省省心吧你。”
刘聪亮依旧不依不饶：“你说句实话，万一有这机会，你追不追那妹子？”
“她叫温馨，刘姐老家人，西川妹子。听说还是个代课老师，大学才毕业……”刘聪亮越说声音越小，眼珠子却越来越亮。
郑遐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去追？”
“你看看你，什么事总扯上我。”刘聪亮不满意郑遐转移话题，“2个月之内搞定她，你要不要试试。”
郑遐哭笑不得：“这种事情得你情我愿，我和她一面之交还得罪了她。我这……”郑遐强调一句：“我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好吧！”
刘聪亮微微摇头，脸上是古怪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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