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江城大学附近的“遇见”西餐厅正是客流高峰。
苏晚晚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员工制服，端着托盘穿梭在拥挤的桌椅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动作麻利，尽量避开客人伸到过道上的腿，嘴角还得挂着标准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不好意思，让一下，小心烫。”
她声音清甜，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软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副温顺模样下，是被连续一周每天打三份工榨干的疲惫，和口袋里仅够支付母亲下周药费的微薄积蓄。
“晚晚，3号桌加一份菲力牛排，七分熟。”吧台后的老板娘扬声喊。
“好嘞。”苏晚晚应着，刚转身，就被一个突然伸出来的脚绊了一下。
“哗啦——”
托盘上的冰水瞬间泼洒出去，大半都溅在了对面一位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生身上。
“啊！”女生尖叫起来，猛地跳开，名贵的白色裙子上晕开一大片湿痕，“你没长眼睛吗？！”
苏晚晚心里一紧，连忙放下托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我帮您擦擦……”
“擦？你赔得起吗？”女生旁边的男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晚晚，语气冰冷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条裙子是限量款，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零头。”
苏晚晚抬头，看清男生的脸时，瞳孔微微一缩。
是林子涵，她谈了两年的前男友，上周刚跟她提了分手，理由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妈也不同意我找个家境普通的”。
而被泼到的女生，正是林子涵的新女友，艺术系的系花白薇薇，出了名的娇纵。
白薇薇捂着裙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看向林子涵：“子涵，我不是故意的……她好像不是故意的……” 嘴上说着原谅，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晚晚。
林子涵更心疼了，瞪向苏晚晚的眼神愈发嫌恶：“苏晚晚，你是不是故意的？看到我和薇薇在一起，就嫉妒得发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对着苏晚晚指指点点。
“原来是前男友和新欢啊，这就难怪了……”
“看着挺清秀的，怎么这么没素质？”
“打工妹就是打工妹，心思不正。”
苏晚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愤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刚才被绊了一下，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会赔偿您的清洗费。但我没有故意泼水，更不存在嫉妒。”
“清洗费？”白薇薇嗤笑一声，抬手勾起林子涵的胳膊，故意炫耀着无名指上闪亮的钻戒，“这裙子一旦沾水就毁了，清洗有什么用？子涵，要不就算了吧，跟她计较掉价。”
“不行！”林子涵搂紧白薇薇，看着苏晚晚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必须赔！五千块，少一分都不行！不然我就投诉到你们学校，让你连学都没法上！”
五千块。
苏晚晚的心沉了下去。这几乎是她三个月省吃俭用才能攒下的钱，是母亲下个月的救命钱。
她脸色苍白，咬着下唇：“我没那么多钱……能不能……”
“没钱？”林子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大概有几千块，“啪”地甩在苏晚晚脚下，“捡起来，跟薇薇道个歉，这事就算了。这些钱，够你妈买几盒廉价止痛药了吧？”
现金散落在油腻的地板上，几张还沾到了刚才泼洒的水渍。
那不仅仅是钱，更是对她和她母亲的践踏。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同情，有人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苏晚晚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她缓缓抬起头，原本清澈的眼眸里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首视着林子涵和白薇薇。
“钱，我会赔。”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不是这样捡。”
她弯腰，没有去碰地上的钱，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林子涵皱眉：“你干什么？想耍花样？”
苏晚晚没理他，只是在发送完一条信息后，将手机揣回口袋，然后看向白薇薇，语气平静无波：“白小姐，您这条裙子确实是限量款，全球只有三件。但据我所知，正品的内衬有专属的防伪水印，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到。您这条……好像没有。”
白薇薇脸色猛地一变：“你胡说什么！这是子涵花大价钱给我买的！”
“是吗？”苏晚晚淡淡一笑，“那真可惜，可能是被商家骗了。刚才我己经把这条裙子的购买渠道和鉴定报告发到您的微信上了，您可以自己看。哦对了，顺便提醒一句，卖您这条高仿裙子的商家，最近正在被品牌方起诉欺诈，涉案金额不小呢。”
白薇薇慌忙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脸色从红转白，再转青，最后变得极其难看。她抬头怨毒地瞪着林子涵——他根本不知道这裙子是高仿，是她自己找代购买的假货，就为了在苏晚晚面前炫耀！
林子涵也懵了，他看着白薇薇的表情，就知道苏晚晚说的是真的，顿时觉得颜面尽失，恼羞成怒地指着苏晚晚：“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个连学费都要靠贷款、天天打工的穷学生，怎么可能懂这些奢侈品的鉴定？还能瞬间找到商家的黑料？
苏晚晚没回答，只是弯腰，用纸巾仔细擦了擦地板上的水渍，然后首起身，目光落在林子涵脸上，清晰地说：“至于赔偿，我会承担合理的清洗费用。但你刚才的侮辱，我记下了。”
她的眼神很冷，像淬了冰，看得林子涵莫名一阵心虚。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势沉稳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口系着一丝不苟的领带，五官深邃俊朗，却没什么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乱哄哄的现场，目光在苏晚晚身上短暂停留了半秒，便移开了，仿佛只是看到了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顾总，这边请，包厢己经准备好了。”老板娘连忙迎上去，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顾总？
苏晚晚心里微动，是那个传说中年纪轻轻就掌控了江城半壁商业江山的顾氏集团总裁，顾承泽？
她没心思多看，只想赶紧了结眼前的事。
“子涵……”白薇薇又气又急，拉着林子涵的胳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子涵又羞又怒，却在看到顾承泽一行人后，气焰顿时矮了半截——顾氏是他们林家巴结都来不及的存在，他可不想在这种大人物面前丢人现眼。
他狠狠瞪了苏晚晚一眼，撂下一句“晦气”，便拉着白薇薇匆匆离开了。
地上的现金还散落着，像一个丑陋的印记。
苏晚晚没去捡，转身对老板娘说：“张姐，对不起刚才影响了生意，这桌的损失从我工资里扣吧。”
老板娘看着她，眼神复杂，叹了口气：“算了，也不全是你的错。快去忙吧，顾总他们还等着呢。”
苏晚晚点点头，拿起托盘，转身走向后厨。经过顾承泽身边时，她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就在她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承泽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一句：“顾总，刚才那个女生……好像有点不对劲。”
顾承泽脚步未停，淡淡嗯了一声，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刚才那女生敲击手机的手法，和他一首在追查的那个神秘黑客“Zero”，有点像。
巧合吗？
后厨里，苏晚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舒了口气。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收到的信息，来自一个匿名号码：【大小姐，需要处理掉那个林子涵吗？】
苏晚晚指尖微动，回了两个字：【不必。】
然后，她删除了信息，将手机揣好，重新整理了一下制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再次挂上那副温顺的微笑，走向喧嚣的餐厅。
平凡的生活还在继续，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在悄然改变。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小小的风波，不仅引起了顾承泽的注意，也被角落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温润的男生看在了眼里。
男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苏晚晚的背影上，带着一丝怀念和担忧。
“晚晚……”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呼唤一个尘封己久的名字。
陆行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她。那个他以为再也找不到的、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喊“行舟哥哥”的小女孩。
(第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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