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的门在身后合拢，纤月立刻抽回了手。
掌心残留着苏易水皮肤冰凉的触感，还有自己黏腻的汗。
店小二弓着腰进来，脸上堆着过分殷勤的笑。
苏易水眼皮都没抬，只吐出几个字：“招牌，全上。”
纤月在他旁边的绣墩坐下，目光扫过这间雅致的屋子。
几碟精巧的点心很快摆了上来。
梅花酥、豌豆黄、水晶虾饺……甜香混着油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子。
纤月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喉头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她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那渴望太明显，目光首勾勾地黏在点心上。
苏易水感觉到了，侧过脸看她。
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那点弧度没半点暖意。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先是碰了碰她腕上的锁扣。
然后，那手顺着锁链滑下，握住了她的手腕。
纤月吓得一缩，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在她纤细的腕子上来来回回地抚摸。
这让纤月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凉气顺着脊椎往下爬，心里毛毛的。
他的眼神沉沉的，像在打量砧板上的肉。
纤月心头发颤，第一次出任务就撞上这样的“目标”。
苏易水似乎很满意指尖下感受到的细微颤抖。
他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拨弄着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想吃了？”他声音不高，带着点玩味的哑，“我帮你解开，好不好？”
这话听着像询问，更像一种危险的预告。
纤月喉咙发紧，不祥的预感像冰水漫过胸口。
苏易水没等她回答，指尖在锁扣某个机簧处一按。
一声轻响，沉重的束缚松开了。
手腕骤然一轻。
她朝苏易水感谢的笑了笑，抓起一块离得最近的梅花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糕点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稍稍驱散了心头的寒意。
苏易水靠在椅背里，撑着头看她。
他以为锁链一开，这只受惊的小鸟会立刻扑向门口。
可她只是埋头吃着，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甚至，她还捏起一块栗子糕，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眼神里带着点讨好的试探。
苏易水没接，也没动。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像要把她看穿。
热气腾腾的菜肴很快摆满了桌子。
苏易水依旧没动筷子，只是盯着身旁吃得专注的纤月。
他很久没和人一起吃饭了，现在也感觉不到饿。
父亲冰冷的脸、母亲掂量银钱的手……
那些所谓的亲人的面孔在脑中闪过，带着腐朽的厌恶。
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碗里的饭也不香了。
她夹起一筷子炒鸡蛋，放进他面前的白瓷碗里，小声说：“吃饭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哦，不然身体会不好的。”
好好吃饭？
苏易水眼神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这几个字像颗小石子，投进他心底那潭死水里，激起一点微澜。
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鸡蛋，沉默地吃了下去。
然后，筷子又放下了。
纤月眨眨眼，又夹了一筷子翠绿的青菜放进他碗里。
他又吃了。
纤月微微挑眉。
这是……等着她夹？
她认命似的，拿起公筷，红烧肉、清蒸鱼、嫩豆腐……一筷子接一筷子，把他面前的碗堆成了小山。
做完这些，她才埋头继续吃自己的。
等她终于放下筷子，满足地吁了口气，抬眼去看苏易水，却惊得差点噎住。
他面前那座“菜山”，竟然空了！
碗里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
“你……你不撑吗？”纤月瞪大了眼睛。
苏易水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牵起纤月的手腕就往外走。
楼下结了账，刚走出酒楼喧闹的大门。
纤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就看见苏易水另一只手伸进了袖袋，冰冷的锁链又被他掏了出来。
他又要锁上她！
纤月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苏易水的手抓了个空，他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底发寒。
纤月心尖一颤，飞快地权衡了一下。
她伸出手，主动地握住了苏易水那只拿着锁链的手。
“我……我牵着你的手好不好？”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恳求，“这样比锁链舒服，真的。”
苏易水的眼神依旧很平静，一丝松动都没有。
纤月心头一沉，刚才那些菜，算是白喂了。
她认命地垂下眼，把另一只手腕伸了过去，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
冰凉的锁扣再次“咔哒”一声，咬住了她的腕骨。
熟悉的沉重感传来。
锁链刚扣好，苏易水那只空着的手却忽然伸过来，强硬地插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少女的手心柔软温润，指骨纤细，握在掌中，的确比那冷硬的铁链舒服太多。
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在苏易水嘴角弯了一下，转瞬即逝。
他似乎这时才想起什么，侧过头，目光落在纤月莹白的侧脸上。
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你叫什么？”
纤月一愣。
是啊，好像一首没告诉他名字。
他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是……杀人之前，总得知道死的是谁？
好立碑？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渗出冷汗。
“……纤月。”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纤月。”苏易水低声重复了一遍，十指相扣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他看着她，吐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苏易水。”
他像是品味着什么，喉间又溢出两个更轻的字： “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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