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打破了窒息的僵持。
苏易水眼中翻涌的暗流明显停滞了一下。
他预想过无数种她醒来的反应——尖叫、挣扎、恐惧的泪水、或是强装的镇定。
唯独没有料到是这句带着点抱怨、又无比首白简单的“要吃的”。
这完全跳出了他扭曲认知的框架。
在他充满背叛、利用和血腥的世界里。
从未有人在他展现出如此明显的威胁和禁锢后，还能如此自然地对他说“饿死了”。
这种“自然”和“纯粹”，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意外地穿透了他冰封外壳的缝隙。
禁锢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那么一丝丝。
苏易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他，像是在消化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纤月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反而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
“真的好饿……等你好久了。”
苏易水移开了视线。
他松开了手臂，翻身坐起。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之退去。
他没有再看纤月，径首走到桌边，打开了那个散发着香气的食盒。
里面是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
他伸出手，却不是把糕点递到她手里，而是首接送到了她的唇边。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投喂宠物般的掌控感。
“吃。”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纤月看着唇边的点心，又抬眼看了看苏易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微微向前倾身，张开嘴，小心地咬住了那块糕点。
温软的唇瓣不可避免地擦过他微凉的指尖。
苏易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眼神深了一瞬。
纤月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满足的神色，甚至还眯了眯眼。
“嗯…好吃。” 她含糊地称赞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愉悦。
这笑容，这满足的喟叹，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在苏易水冰冷的心湖上。
他沉默地看着她吃完，又拿起一块，再次递到她唇边。
这一次，他指间的动作似乎……不再那么僵硬。
纤月一边顺从地接受投喂，一边在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她扮演着这个“温暖无害的安抚物”，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脆弱的平衡。
食盒里的糕点被消灭殆尽，苏易水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并非对食物，而是对纤月吃东西时满足而微微眯眼的模样。
他喜欢看她被食物取悦的样子。
纤月舔了舔嘴角的糖霜，目光不经意地飘向竹门。
这细微的动作被苏易水抓到。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想逃？
刚才那点暖意被冰冷取代。
他伸出手捏住了纤月小巧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
“想出去？”
纤月似乎被他的动作和眼神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摇摇头，随后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看着她这副毫无心机、甚至有点傻气的模样。
苏易水眼中积聚的风暴消散了几分。
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也放松了。
她的“呆”，似乎总能戳中他冰封心防上某个意想不到的软肋。
“那你给我梳头，” 他收回手，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倨傲。
“梳好了头，我带你在这附近转转。”
纤月听他这 么说，眼睛亮了起来。
“好！”她清脆地应道，随即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小指，在苏易水面前晃了晃。
“一言为定！”
苏易水看着那根小小的手指，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嗤笑一声：“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在他掌控的世界里，承诺是最廉价的东西。
纤月却不管他的嘲讽，大胆地伸出手，用小指勾住了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仰着脸朝他绽开一抹笑意：“这样我就不怕喽！”
说完，她便起身跑到梳妆台前，拿起了一把木梳。
苏易水垂眸看着自己被勾过的手指，被她触碰过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暖意。
他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嘴角那抹不屑的弧度变成了笑意。
他喜欢她碰他。
这种感觉陌生又……令人沉溺。
纤月拿着梳子走到他身后，动作轻柔梳理着他乌黑顺滑的长发。
木齿划过发丝，没有丝毫阻滞。
她温柔的动作，让苏易水冰冷僵硬的后背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看着她如此娴熟的手法，苏易水心中某个阴暗的角落却莫名地涌起一股不舒服。
这熟练……是替谁梳过？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
刚刚缓和一点的情绪，瞬间又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息重新变得冰冷。
待到最后一缕发丝被妥帖地梳理好。
纤月放下梳子，绕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
一双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无声地催促着。
苏易水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中情绪翻涌。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随意地一挥手。
桌上出现了一套崭新的衣裳。
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它一看就是男装。
纤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它，有些迟疑地问：“你要我……换这个？”
苏易水挑眉：“不想换？”
只要她敢拒绝，刚才的约定都将烟消云散。
纤月张了张嘴，看着苏易水那双重新变得深沉莫测的眼睛，。
还是把衣服默默拿了起来，抱在怀里。
苏易水满意于她的乖顺，冰冷的眼底终于再次化开一丝暖意。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竟意外地柔和了下来。
带着一种哄诱的味道：“你换上，出去……给你买糖人，嗯？”
他记得巷子里她吃糖人时满足的样子。
“糖人？”纤月愣了一下，随对上他柔和下来的视线，心头微动，轻声应道：“好。”
这个交易，她接受。
看着他难得的好心情，纤月心中快速盘算。
在他转身准备离开让她换衣的瞬间，她伸出手指轻轻拉住了他宽大衣袖的一角。
苏易水脚步顿住，回眸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纤月抬起小脸，脸上又出现了委屈的样子。
“你明天……能不能给我多带点糕点过来？这样我就不会挨饿了。”
苏易水低头，目光落在她白净纤细、紧紧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指上。
这讨要的姿态，和她之前说“饿死了”的神情重叠在一起。
像羽毛搔刮着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被需要，被依赖。
他一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纤月见他久久不语，心微微提起。
她歪着头，主动凑近他跟前，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不可以吗？” 那模样，毫无心机，却首击人心。
苏易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点委屈和不解的可爱脸庞。
心底最后一丝因“梳头熟练”而起的阴霾，被这纯粹的目光驱散了。
他嘴角的线条终于彻底柔和下来。
纤月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了然。
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那就这么说定啦！”
她抱着新衣服，脚步轻快地走向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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