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华回到琼华阁,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海棠花瓣,神色淡淡。
流萤和碧桃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替她换了软鞋,又端来热茶和点心,可琼华只是轻轻摇头,示意她们退下。
马车驶离东市后巷的喧嚣,却带不走她心头的冷意。
谢临风冲进面馆时那副如临大敌、护花情切的模样,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她懒散惯了的心绪里。
“呵....”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浓浓的倦怠。
——他竟觉得,她是去为难人的?
琼华懒懒地翻了个身,指尖轻轻拨弄着案上的玉簪,心想:“谢临风这人,清高是真清高,蠢也是真蠢。”
她温琼华若是真想为难柳三娘,何须亲自去?只需一个眼神,自有人替她料理得干干净净。
可她不屑。
她不屑为难一个无辜的女子,更不屑和一个卖面女争风吃醋。
“小姐,喝口参汤暖暖身子吧。”流萤端着一盏温热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劝道,“那等腌臜地方,污了您的眼,不值当生气。”
琼华没接,只是懒懒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得更深些。生气?倒也说不上。更多的是....没意思,透顶的没意思。
她看得太透了。谢临风今日之举,己将他与柳三娘那点牵扯钉死在了明处。
纵使谢家碍于门楣,绝不可能让一个卖面女进门,更遑论做谢临风的正妻。可那又如何?柳三娘的存在,就像一根刺,会永远横亘在她与谢临风之间。
她是宣和王府三代唯一的嫡女,是金尊玉贵堆砌出来的人儿。她嫁过去,代表的是温谢两家的脸面,是圣旨赐婚的体统。
她必须端庄,必须大度,必须做一个完美的当家主母。她不能拈酸吃醋,不能失了气度。因为她是“高门贵女”,她生来就该承受这些“体面”带来的枷锁。
而柳三娘呢?一个身世飘零、倔强求生的孤女,在谢临风心里,在那些不知内情的看客眼里,她永远是“可怜”、“无辜”、“惹人怜惜”的那一个。
往后几十年,她温琼华在谢家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拿来与那抹“白月光”比较。她做得再好,也是理所当然;稍有不慎,便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
谢临风今日能为了柳三娘不问青红皂白地对她横眉冷对,将来呢?她温琼华在他眼中,永远会是那个可能“为难”他心头好的“恶人”。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琼华在心底无声地嘲讽着,“怕是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全了。”
她所求不过一方清净天地,能让她懒懒散散、舒舒服服地养着这副破身子骨。可这桩婚约,却注定要将她拖入无休止的猜忌、防备和流言蜚语的漩涡。
她不怕斗,只是觉得....累。为着一个自己毫不在意的男人,和一个同样无辜却注定成为牺牲品的女子,耗费心神去争、去斗,太没意思了。
烦闷间,外间传来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啜泣和焦急的低语。紧接着,母亲林氏和两位婶娘匆匆走了进来。
“娇娇!我的儿啊!”人未到,声先至。宣和王妃萧氏红着眼眶,几乎是扑进了琼华阁,身后跟着同样忧心忡忡的二房夫人李氏和三房夫人王氏。
“娘,婶娘....”琼华刚想撑起身子,就被母亲一把按回榻上。
“快躺着!快躺着!”萧氏上下打量着女儿,见她脸色比出门前更苍白几分,心疼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你这孩子!你....你怎么能跑到那种地方去?那等污秽之地,冲撞了可怎么好?身子还要不要了?为了那个混账东西,值得你如此糟践自己吗?”她显然是己经听说了东市面馆发生的一切。
二婶李氏也忙道:“就是!琼华,你可是我们全府的眼珠子!那谢家小子如此行事,分明是没把我们温家放在眼里!你爹和你哥哥们己经去谢家讨说法了!”
三婶王氏性子更急些,恨恨道:“什么清贵公子!我看就是个不知好歹、被市井狐媚子迷了眼的糊涂虫!娇娇莫怕,有婶娘们在,断不能让你受这等委屈!那柳氏贱婢,婶娘这就让人去....”
“三婶!”琼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清。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至亲,“此事,与那柳三娘无关。”
三位夫人皆是一愣。
“无关?”萧氏抹着泪,“若非她勾引....”
“娘,”琼华打断母亲,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坚定,“她一个孤女,只是想求条活路。谢临风要帮她,或是....动了旁的心思,那是谢临风的事。错,不在她。”
琼华看得分明。柳三娘的眼神干净倔强,并无攀附算计。她只是不幸地,成为了谢临风那点“恻隐之心”或“别样情愫”的载体,更不幸地,卷入了她温琼华这潭浑水。
“那....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三婶王氏不甘心。
“不算了,又能如何?”琼华反问,声音轻飘飘的,“让爹爹和哥哥们去谢家大闹一场?逼着谢家处置了柳三娘?或是让谢临风当众立誓?有用吗?”
她顿了顿,看着母亲和婶娘们哑口无言的样子,不忍心却又继续道:“心不在,强扭的瓜不甜。今日压下一个柳三娘,明日或许还有李三娘、张三娘。谢临风心中若真有我半分位置,今日便不会那般待我。他既无心,我又何必强求?这桩婚约,本就是先帝赐下,捆绑的是温谢两家,并非我与他谢临风个人。”
萧氏听着女儿条理清晰、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泣不成声:“我苦命的儿啊....是爹娘没用....当年若能推了这婚约....”
“娘,推不得的。”琼华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先帝赐婚,金口玉言。温谢两家,一文一武,牵涉朝堂。这婚约,是体面,更是责任。”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扫过母亲和两位婶娘,缓缓道:“但是,婚约只说温谢两家结秦晋之好,并未....指名道姓,非得是我温琼华嫁给谢临风不可。”
“谢家,不是还有个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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