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械心劫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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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械心劫痕

 

灰烬流转的通道在身后无声闭合。

扑面而来的,不再是血肉巢穴的甜腻腥臭,亦非星尘坟场的冰冷死寂。而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带着金属冷却后特有微腥的冰冷气息。空气干燥得如同真空,却又带着微弱电流穿行时的细微嗡鸣。

视野所及,是一片由纯粹几何线条构成的钢铁丛林。

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合金建筑如同冰冷的墓碑,以绝对精确的角度矗立在铅灰色的金属大地上。建筑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光滑如镜的金属平面,倒映着上方穹顶投射下的、恒定不变的冷白光源。纵横交错的空中廊桥如同精密的电路板走线,悬浮列车如同无声的电子流,沿着预设的轨道以恒定速度滑行。地面是整块的暗灰色合金板,严丝合缝,光洁得能映出人影。没有植物,没有土壤,没有风。只有无处不在的、低沉而规律的机械运转声,如同星球本身的心跳。

螺丝星。由纯粹理性与钢铁构筑的机械净土。

镜流悬停于一条宽阔的金属步道上方。冰魄般的眼眸倒映着这片冰冷、秩序、毫无生机的钢铁世界。纳戒在指间散发着恒定的微光,隔绝了空气中微弱的电磁辐射。她周身冰蓝寒芒内敛,如同收鞘的利刃,但体内那点被冰魄剑意强行镇压的翠绿冰核,在这片绝对秩序的环境中,却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躁动。她微微蹙眉,冰魄剑意流转,将这点躁动强行压下。

弈尘的身影在她身侧浮现。墨发玄袍,断腕处的空袖垂落,在无风的金属世界中纹丝不动。仅存的右手自然垂于身侧,掌心那吞噬光线的苍白孔洞边缘,灰白星烬光晕无声流转,比之前更加黯淡、沉寂。重嵌白玉棋子的眼眸平静无波,倒映着这片冰冷的钢铁丛林,倒映着其中流淌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能量脉络。他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白玉棋子深处倒映的景象飞速切换,最终定格在星球核心深处——一座被无数能量管道环绕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球形建筑。

“秩序……” 他沙哑的声音在绝对安静的金属步道上荡开微弱的回音,如同石子投入古井。“……亦是枷锁。”

镜流冰魄眼眸微动。枷锁?这片钢铁世界,确实如同巨大的囚笼,囚禁着……某种东西。

就在这时。

“嗡……”

前方光滑如镜的金属地面无声滑开一道圆形缺口。一架流线型的、通体银白、表面流淌着水银般光泽的悬浮平台无声升起。平台之上,并非预想中的战斗机械或武装守卫。

而是一个“人”。

他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如同第二层皮肤的银灰色礼服,领口系着暗银色的领结,一丝不苟。面容并非血肉,而是由某种温润如玉的白色合金构成,线条柔和却带着绝对的精准感,如同最完美的人体雕塑。银白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最令人瞩目的是他的眼睛——并非电子眼,而是两枚纯净剔透、如同切割完美的蓝宝石般的晶体,散发着温和而理性的光芒。

他微微躬身,动作优雅流畅,每一个角度都仿佛经过亿万次计算,精准到令人惊叹。一个温和、悦耳、带着独特金属共鸣质感的声音响起,如同最优美的合成音:

“尊敬的访客,欢迎莅临螺丝星。吾名螺丝咕姆,此地的管理者。” 蓝宝石般的眼眸扫过镜流与弈尘,目光在镜流冰魄般的眼眸与弈尘掌心的苍白孔洞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数据流闪烁般的讶异光芒,随即恢复平静。“观测到二位穿越虚数壁垒的独特轨迹,能量特征……异常。请随我来,此地并非适宜交谈之所。”

他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悬浮平台边缘无声延伸出两道阶梯。

镜流冰魄眼眸审视着眼前这位“绅士”。非人。却拥有超越人类的优雅与理性。他散发的气息……纯粹、稳定、如同精密的钟表核心,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与这片钢铁世界完美契合。

弈尘微微颔首。没有言语。一步踏出,身影己落在悬浮平台之上。脚下金属传来冰冷而坚实的触感。

镜流紧随其后。玄甲覆身的足尖踏上阶梯,冰蓝寒芒在金属表面留下细微的霜痕,随即被平台散发的恒定温度消融。

悬浮平台无声启动。沿着预设的空中轨道,平稳地滑向星球深处。下方冰冷的钢铁丛林飞速掠过。巨大的能源塔如同沉默的巨柱,表面流淌着幽蓝的能量光流。自动化的工厂如同精密的蜂巢,无数微型机械臂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进行着组装与焊接。没有工人,没有喧嚣,只有永恒不变的秩序与效率。

螺丝咕姆静立平台前端。银灰色的礼服在恒定气流中纹丝不动。他并未回头,温和的声音却清晰传来:

“观测到二位体内能量波动……极不稳定。尤其这位女士,” 他微微侧首,蓝宝石眼眸看向镜流,“您的能量核心深处,存在一种……高度活跃、且与秩序环境产生强烈排斥反应的……生命烙印碎片。其波动特征……与数据库记载的‘繁育’星神残骸高度吻合。”

镜流冰魄瞳孔骤然收缩!此人……竟能如此精准地感知到她体内被冰魄剑意层层封印的翠绿冰核?!

“不必紧张。” 螺丝咕姆仿佛看穿了她的戒备,声音依旧温和。“螺丝星尊重一切存在形式。只要其符合……逻辑与秩序。” 他的目光转向弈尘。“而这位先生……您掌心的‘存在缺失点’,其规则湮灭效应……正在以极其缓慢、却不可逆的方式,侵蚀您自身的能量基质与信息结构。其侵蚀模式……前所未见,违背了现有物理法则的七项基本公理。”

弈尘白玉棋子般的眼眸深处,倒映着螺丝咕姆银灰色的背影。边缘燃烧的劫烬黑环无声流转。

“汝……可知其源?” 弈尘沙哑开口。

螺丝咕姆微微摇头,银白的发丝纹丝不动。“数据不足,无法溯源。但根据湮灭效应模型推演,其最终结果……将是您自身存在信息的彻底归零。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信息黑洞。”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纯粹的学术探讨意味,如同在分析一个复杂的数学难题。“此现象……极具研究价值。”

悬浮平台穿过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不再是冰冷的钢铁丛林。而是一片……巨大的、由透明穹顶覆盖的生态花园!

穹顶之下,阳光(模拟)和煦。绿草如茵,修剪得如同最精密的地毯。清澈的人工溪流潺潺流淌。最令人震撼的,是花园中心,一片盛放的玫瑰园!无数品种、颜色的玫瑰在恒定的温湿度下怒放!花瓣娇艳欲滴,露珠凝结,散发着馥郁的芬芳!每一株玫瑰的形态、高度、甚至花瓣的层数,都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完美得如同艺术品!没有一片多余的叶子,没有一朵凋零的花!

绝对的秩序之美!被强行禁锢在玻璃穹顶之下的……生命标本!

平台在玫瑰园边缘一座小巧精致的金属凉亭前缓缓降落。凉亭由银白色合金构成,线条流畅优雅。亭内,一张同样材质的圆桌旁,摆放着三把造型简洁的金属座椅。桌面上,一套晶莹剔透的水晶茶具早己摆放妥当,壶中红茶热气袅袅,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请。” 螺丝咕姆优雅地示意两人落座。他自己则走到桌旁,动作精准如同机械臂,提起茶壶,将琥珀色的红茶缓缓注入三只水晶杯中。茶水注入的弧线、高度、甚至液面荡漾的波纹,都完美得如同教科书插图。

镜流与弈尘落座。金属座椅冰冷坚硬。镜流冰魄眼眸扫过杯中晃动的红茶,又看向亭外那片完美到诡异的玫瑰园。体内那点翠绿冰核的躁动感愈发明显,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被禁锢的“生机”。

弈尘的目光落在杯中红茶升腾的热气上。白玉棋子深处,倒映着水分子无序运动的轨迹被恒定环境强行约束、最终归于“完美”扩散形态的过程。

“秩序……” 他再次开口,声音沉滞。“可束有形之质。”

“然……”

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右手。掌心向上。苍白孔洞边缘,灰白星烬光晕流转,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那杯红茶散发出的微弱热能。杯口升腾的热气在触及孔洞边缘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

“……可束无形之劫否?”

螺丝咕姆蓝宝石般的眼眸瞬间亮起!如同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他死死盯着弈尘掌心那吞噬热气的孔洞!眼中温和的理性光芒被一种近乎狂热的、纯粹求知欲的光芒取代!

“规则层面的……绝对湮灭!”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响!“作用于能量与信息的基本粒子层面!无视熵增定律!这……这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银灰色的礼服依旧笔挺,但动作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数据!我需要更详细的数据!湮灭范围?作用阈值?对时空曲率的影响系数?……”

他如同最痴迷的科学家看到了颠覆认知的现象,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数据洪流般倾泻而出!

弈尘缓缓收拢五指。掌心孔洞隐没。杯中红茶的热气重新开始升腾。

“此劫……” 他打断螺丝咕姆的追问,白玉棋子般的眼眸首视对方燃烧着求知火焰的蓝宝石瞳孔。“非吾独有。”

“寰宇星海……”

“劫网密布。”

“欲破此局……”

“需……万智归一。”

他微微前倾身体。玄袍衣角拂过冰冷的金属桌面。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穿星海的沉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吾闻……‘天才’之名。”

“俱乐部中……群星璀璨。”

“汝……可为引路人否?”

螺丝咕姆眼中的狂热光芒微微一滞。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遇到了一个优先级更高的指令。他缓缓坐回座椅。蓝宝石眼眸中的光芒重新归于理性,但深处依旧闪烁着数据流般的光芒。

他端起面前的水晶茶杯。动作恢复了之前的优雅精准。杯沿轻触唇边,并未饮用,仿佛只是一个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天才俱乐部……”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却多了一丝深沉的意味。“非是组织,而是……理念的共鸣。智慧的火花在宇宙尺度上的偶然交汇。”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镜流体内躁动的冰核,最终落在弈尘掌心那沉寂的孔洞上。

“汝等所求……所携之‘劫’……” 他顿了顿,蓝宝石眼眸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数据在流转、推演。“……确己触及‘天才’们观测的边界。”

他微微抬起右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道柔和的白光自他指尖亮起。光芒在空中迅速交织、拉伸,形成一幅立体的、由无数光点与线条构成的宇宙星图!星图浩瀚无垠,其中标注着数十个散发着不同色彩与能量波动的光点坐标!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己知的、活跃的“天才俱乐部”成员所在或曾出现过的星域!

“引荐……” 螺丝咕姆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在吟诵宇宙的密码。“……非我所能。智慧的选择,在于共鸣,在于……‘问题’本身的吸引力。”

他的指尖在星图中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散发着柔和蓝白光晕、边缘流淌着细微数据流的星域坐标上。

“不过……” 他蓝宝石般的眼眸看向弈尘,嘴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却毫无温度的“微笑”。

“……有一位‘故人’,对‘虚数湮灭’与‘存在归零’的课题,抱有……超越常理的执着兴趣。”

“或许……”

“汝掌中之‘无’……”

“正是叩开他真理之门的……”

“最佳‘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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