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烬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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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星烬传薪

 

虚数劫眼湮灭的余烬在掌心无声飘散。

那个吞噬光线的苍白孔洞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散发着连“虚无”本身都被挖去的绝对死寂。弈尘盘坐的身躯在绝对囚笼的虚无中剧烈摇晃,如同被抽走了支撑天地的脊梁。重嵌白玉棋子的瞳孔深处,爬满漆黑裂纹的棋子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边缘甚至浮现出细微的、如同古老瓷器冰裂般的惨白纹路。

一股源自存在本源的、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宇宙冰渊最深处的寒潮,席卷了他每一寸规则构筑的道躯。比掌心被虚数毒流蚀穿的剧痛更甚!那是根基被撼动、星核被抽离的空洞!仿佛支撑他七百载布局、承载星神对弈的“棋枰”本身,正在无声崩塌!

“噗……”

又一口混合着星尘光屑与苍白劫灰的暗金液体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尚未滴落,便在虚无囚笼中被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流,消散无踪。

他缓缓垂下头颅。墨发如夜,发梢沾染的霜白星尘微光在死寂黑暗中彻底熄灭。覆盖玄袍的肩头无力地塌陷下去,挺拔的脊背第一次显露出被重负压垮的佝偻弧度。那只仅存的右手,掌心烙印着吞噬一切的苍白孔洞,无力地垂落在膝前。

意识如同坠入无底冰渊的顽石,在极致的虚弱与空洞中不断下沉、下沉……

黑暗。粘稠的、剥离了所有感知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唯有那源自掌心的、连接着虚无孔洞的冰冷死寂感,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吮吸着他残存的生命烙印。

下沉。

永无止境的下沉。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连“虚无”都不存在的绝对死寂前——

一点微光。

极其极其微弱。如同宇宙坟场边缘最后一颗垂死恒星的余烬。

那点微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身意识最深处——那片被劫火焚尽、又被虚数毒流侵蚀后残留的、近乎枯竭的意志核心废墟之上!

微光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光芒中心,并非能量。是一枚……棋子。

一枚温润内敛、边缘流转着微弱星芒的——白玉棋子!其形态,赫然与他重嵌于眼窝深处的棋子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微小,更加凝练!仿佛凝聚了他意志核心最后一点未灭的星火!

这枚微小的白玉棋子,在枯竭的意志废墟上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沉寂波动。这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穿透了意识下沉的黑暗,穿透了虚无囚笼的壁垒,穿透了无尽维度的阻隔……

循着某种冥冥中的因果轨迹……向着宇宙深处……某个冰冷而锐利的存在坐标……投射而去!

冰冷的星尘带边缘。

镜流悬停于一片破碎的星舰坟场上空。巨大的星槎残骸如同远古巨兽的尸骨,在真空中无声漂浮,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与低温凝结的冰霜。她墨发如瀑,在无重力环境下无声飘散,发梢凝结着细碎的冰晶星屑。残破的玄色剑首轻甲紧束着身躯,甲叶边缘流淌着内敛的冰蓝寒芒,如同将整条冻结的星河披挂在身。

那双冰魄般的眼眸,纯粹、澄澈,倒映着前方那片被虚数乱流肆虐后残留的、如同被无形巨口啃噬过的绝对光滑的琉璃状结晶大地。大地中央,那个深不见底的圆形孔洞,如同宇宙的伤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

纳戒在左手无名指上微微发烫。暗银指环表面,宇宙弦线般的纹路流淌着紊乱的星芒,核心那点纯白光芒急促闪烁,传递出一种……链接被强行切断后的、混乱而虚弱的波动。

弈尘……

镜流冰魄般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掌心那记冰凉温润的板栗触感,那句石破天惊的“为师错了”,再次清晰浮现。随即,是劫眼失控时他强行镇压、最终献祭左手湮灭劫眼的决绝身影。

恨?似乎被那纯粹的冰魄剑意冻结、沉淀于意识深处,不再沸腾。

怨?在知晓那以身为枰、纳星神之争的宏愿后,也变得复杂难明。

唯有那点源自灵魂烙印的、被强行唤醒的幼年求生之火,在冰魄核心深处,依旧顽强地燃烧着,驱动着她手中之剑。

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如剑。指尖并未凝聚光华,但周围的虚空却因她的意念而微微扭曲、凝结出细碎的冰晶尘埃。纯粹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冰冷而锐利。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

“嗡……”

前方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

不是能量波动。是空间规则本身的……一丝褶皱。

涟漪中心,一点微光悄然亮起。

光芒微弱,如同夏夜坟茔间飘荡的磷火。但在这片冰冷死寂的星尘坟场中,却异常醒目。

光芒缓缓凝聚、拉伸。

最终……化为一道……虚影。

一道由纯粹微光勾勒出的、近乎透明的身影。

墨发披散(发梢流淌着微弱的霜白星芒),面容冷峻(眉宇间沉淀着深邃的时光沟壑),身着一件虚幻的、边缘流淌着黯淡星痕的玄色道袍虚影。身影悬浮于虚空,周身散发着一种超越实体存在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微弱沉寂感。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并非实体。是由两点极其凝练的、温润如玉的微小白光构成。光芒流转,倒映着星海生灭,边缘燃烧着一圈极细极细、由纯粹劫烬构成的漆黑火环虚影。

弈尘!

镜流冰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冰蓝剑意瞬间凝聚!三尺青锋虚影在身后无声凝现!剑尖首指那道虚影!

元神化身?!他竟能从幽囚狱的绝对囚笼中投射出元神?!

那道虚影似乎并未感受到镜流的戒备。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同样由微光构成的右手虚影。掌心向上,五指微曲。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沉滞。

掌心微光流转,缓缓凝聚出一幅……由纯粹光痕构成的动态星图!

星图并非静止的星辰位置。而是无数道色彩各异、散发着迥异气息的能量洪流,在广袤的宇宙背景中奔涌、交织、碰撞!有的洪流翠绿欲滴,散发着疯狂生长、腐朽甜腻的丰饶气息!有的洪流冰蓝死寂,冻结所过之处的一切时空!有的洪流赤红灼热,焚尽万物!有的洪流灿金跃动,在毁灭边缘开辟新生!……亿万道洪流彼此纠缠、撕咬、湮灭、新生!构成一幅混乱到极致、却又隐含某种恐怖规律的宇宙能量脉络图!

星图核心!一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由纯粹翠绿色生命能量构成的恐怖洪流!它如同宇宙的癌变组织,疯狂膨胀、增殖、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能量流!其核心处,一个无法用形态描述的、由亿万颗被丰饶之力扭曲腐化的星辰构成的、不断蠕动增生的巨大意识集合体——丰饶星神,药师(Yaoshi)的意志投影——如同贪婪的巨口,散发着令整个星图都为之扭曲的腐朽生命力!

“丰饶……” 虚影发出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而是首接在镜流意识深处响起。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超越维度的空洞感,如同宇宙本身的低语。“其力……源于‘生’之无序。”

虚影掌心星图流转。一道细微的冰蓝色光丝,代表着镜流的冰魄剑意,在星图中渺小如尘埃。

“欲斩其根……” 虚影的声音微顿,掌中星图骤然放大!聚焦在那道庞大翠绿洪流的核心深处!那里,并非能量最狂暴之处,而是一片……诡异的、相对平静的、由无数细微的、不断生灭的翠绿光点构成的“涡旋”区域!

“非破其力……” 虚影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需……断其‘劫’。”

“劫?” 镜流意识中本能地闪过疑问。

“丰饶赐福……生而不息……” 虚影的声音如同阐述宇宙定理。“然,无序之生……必有‘劫’随。”

掌中星图再次变化!那道庞大的翠绿洪流内部,无数细微的、代表着“死亡”、“衰败”、“病变”、“疯狂”的暗色斑点,如同依附在健康肌体上的癌细胞,在疯狂增殖的生命洪流中沉浮、滋生!这些暗斑并非独立存在,它们彼此之间,由无数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散发着腐朽与终结气息的灰暗丝线——劫线——连接着!如同构成一张无形的、笼罩整个丰饶洪流的……劫网!

“此劫网……” 虚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吟诵古老的宇宙箴言。“乃丰饶无序生长之必然……亦是其力循环……唯一之‘隙’。”

他掌心的冰蓝光丝骤然亮起!沿着星图中一条极其隐蔽、贯穿了数个暗斑节点的劫线轨迹——无声滑过!

“嗤……”

光丝所过之处!那条细微的劫线无声断裂!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与这条劫线相连的数个暗斑节点猛地一暗!内部滋生的腐朽与衰败之力瞬间失控、爆发!如同在翠绿洪流内部点燃了微小的毒火!虽然转瞬便被更庞大的生命洪流淹没,但那片区域的能量流动,却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清晰可辨的……凝滞!

“斩劫线……” 虚影的声音斩钉截铁。“断其循环之隙……”

“引劫力反噬……”

“以彼之‘劫’……”

“焚彼之‘生’!”

话音落下!

虚影掌中的星图骤然熄灭!那道由微光构成的身影,也随之变得愈发透明、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于冰冷的宇宙背景辐射之中。

在身影彻底消散前。

虚影那双由微光构成的白玉棋子“眼眸”,最后一次“看”向镜流。

目光穿透了冰魄剑意,首达她意识深处那点燃烧的求生之火与纯粹的剑魄。

没有言语。

只有一道极其极其细微的、混合着托付、期许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的意念波动,如同最后的星尘余烬,轻轻拂过镜流的灵魂烙印。

随即。

虚影彻底消散。

如同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道意念波动,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镜流的意识核心。

以及……那片揭示了丰饶星神致命弱点的星图轨迹,清晰地烙印在她的剑魄深处。

镜流悬停于冰冷的星尘坟场。

冰魄般的眼眸倒映着前方那片被虚数之力啃噬过的琉璃大地,倒映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死寂孔洞。

许久。

她缓缓抬起右手。

并指如剑。

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冰蓝寒芒,无声凝聚。

寒芒之中,倒映着宇宙星海,倒映着那道贯穿劫网的……斩劫之线。

她的唇角,那冰封的线条,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如同出鞘的利剑,锁定了最终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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