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噬界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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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噬界苍城

 

苍城,这艘挣扎于星海孤悬的仙舟巨舰,那庞大无朋的舰体深处持续传来沉闷的、断裂的呻吟。外部原本用以撕裂虚空的星槎通道彻底坍塌扭曲了,被一种更为可怖的“通道”取代——它来自一头自荒古黑暗中诞生的巨兽。

“呜嗡————”

那是仿佛亿万亡魂在黑洞奇点内被拉扯揉碎时发出的、超越物理法则的沉重呜咽!虚空被硬生生撕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巨口!一颗硕大无朋的行星自那撕裂的维度裂隙中缓缓“生长”出来!

它绝非任何意义上的星辰!

暗沉如同凝固血浆的“地表”剧烈蠕动、膨隆、开裂,露出下方层层叠叠蠕动的、紫红色巨大肉筋束。这些筋束表面虬结着无数扭曲的、正在痛苦哀嚎的半融化生物面孔,有仙舟人,有孽物,有异兽,无数惊骇绝望的形态交织扭曲!无数尖锐如山峰的、森白骨质巨刺从蠕动的肉海中突兀蹿起,尖端流淌着溶解万物的粘稠消化液。

噬界罗睺!

它巨大的行星体魄如同宇宙癌变的终极器官,散发着令人疯狂的生命力,一口便将苍城那庞大的星槎船首咬合入口中!苍城那坚硬的仙舟合金装甲、能量护盾构成的“表皮”,在那些蠕动筋束和粘稠消化液面前如同薄脆的糕饼外壳,瞬间便发出被融化撕裂的刺耳悲鸣。被吞入口中的船首连同周围扭曲的空间,开始缓缓但不可阻挡地拖向行星深处那张开的、地狱岩浆般的深红巨喉。

苍城内部。

巨大的金属舱壁连同管线、构架,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塑泥,在某种无形的高温(却奇异地不使人灼痛)作用下迅速软化、延展、流淌下污浊的浆液!地面不再是坚固的合金甲板,而变成了蠕动、抽搐、带着温热粘腻触感的巨大胃壁平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甜腐气,带着一种醉人的、引发生物最本质生长欲望的芬芳——丰饶的“赐福”,亦是催命魔阴身的剧毒!

魔阴身孢子,在这胃囊空间中浓稠得像雾霭尘埃。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无数细小的活体蠕虫,它们疯狂钻入肺泡,贪婪扎根!

“呃啊……我的……我的脚……”

一个年轻的云骑新兵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靴子和脚掌如同被泼了强酸般迅速熔化,没有痛感,反而有一种诡异的、饱胀生长的麻痒感传来!他失去支撑,重重摔在蠕动的地面。黏腻的肉壁如同活物瞬间“吻”上了他!血肉接触处发出“滋啦”的吮吸声,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如同燃烧的蜡般卷曲、发黑、起泡,肌肉纤维被分解融化,露出森白的骨骼,接着骨节也软化断裂,与下方蠢蠢欲动的胃壁肉泥迅速交融。

“不……不……救我……”新兵绝望地抬手嘶嚎,那手臂却在抬起的半空中就软化为拉长的糊状物,啪嗒一声掉落粘在地面上,如同掉落的半截烂熟的香蕉皮。他仅存的半张脸扭曲着,眼珠被溶解,流出胶状脓浆,嘴巴裂开成一个永远无法合拢的无声呐喊形状,随即彻底融入那片不断蠕动起伏的污秽肉壁之中,成为其表面一个痛苦抽搐的脸孔浮雕。

类似的景象在所有角落同时上演!活生生的士兵、平民、甚至是部分沾染了魔气的丰饶孽物,如同被投入巨大粘蝇纸上的虫子!他们徒劳挣扎,身体接触胃壁之处瞬间发生不可逆转的融解、坍缩。绝望的嘶吼、咒骂、哀泣瞬间被周围肉壁加速的“消化”吮吸声所淹没。人的形骸在蠕动的地面上拉扯、变形、扭曲成无法言状的形态,最终无声无息地没入那无处不在的粘稠肉泥之下,只在胃壁上留下无数形态各异、仿佛凝固在绝望瞬间的痛苦面孔凸起——这是噬界罗睺体内全新的器官褶皱和蠕动的能量管道。

胃壁深处传来的无数张面孔在无声尖啸,亿万亡魂溶解于此,成为喂养罗睺生长的养料。

整个苍城,这艘辉煌的仙舟,此刻正在被强行重塑,其亿万生灵的血肉、魂魄甚至钢铁骨架,都被分解、打散、重铸,化为罗睺活体行星中,那永恒搏动血管里流淌的、混沌污秽的汁液。

在胃囊内一条相对“稳固”的悬空金属走廊尽头(这里的甲板亦开始软化塌陷),弈尘垂手而立。

他脚下是沸腾粘污的胃壁肉海,耳边是亿万灵魂被消融时无声的尖啸。腥腐浓烈的魔阴孢子如同有形的活物,在他雪白的旧道袍周围狂舞。那曾于危局中强行运转真炁斩断苍城的手指,此刻正平静地置于腰间那己然空瘪的旧布袋内——里面,只剩最后一枚温润冰凉的白玉棋子。

周围的空间震动了一下。一根粗壮如龙躯、流淌着新鲜血肉与刚被溶解成汁的人体组织的巨大罗睺胃筋束,如同新生的山脉,轰然贯穿了远处的舱壁,撞碎无数悬浮结构!那山峦般的肉筋表面,一张巨大的、痛苦到极限而狰狞扭曲的人脸正猛地撕裂肉壁凸起成形,发出无声的呐喊!周围散落的残骸立刻被其表面沸腾的消化液吞噬融入!

弈尘古井无波的眼中,一道细微却锐利如天裂的光掠过。

指尖微缩,体内近乎枯竭、却依旧蕴藏着道界玄机的真炁倏然逆行!

并非由内而外爆发力量,而是硬生生将那漫长岁月刻下的沉暮枯槁向内抽卷、挤压!衰老的皮肤纹理倒流般疾速光滑,枯槁的身躯肉眼可见地挺拔拔起。深壑般的皱纹被无形之手抹平,松弛的肌肉绷紧出久违的力量弧度。鬓边的苍苍白发从发根深处,迅速蔓延出墨玉般纯粹的漆黑光泽。

仅仅一息!

那位在苍城偏僻角落默然摆棋、皱纹深刻的老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姿挺拔,墨发披散如瀑,一身雪色旧道袍亦难掩其凌厉气机的青年男子!——正是昔日仙道绝颠,落子定乾坤的弈棋圣者:弈尘!

他指尖捻着那唯一剩余的白玉棋子。棋子冰凉依旧,内部流转的温润光晕却像是应和着他强行唤回的道基,微弱却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他看着整个曾经容纳万千生灵的仙舟在蠕动黏腻中挣扎、沉没、被同化,看着无数挣扎的人形在污秽的肉泥里徒劳地伸出手臂,继而沉没化作新的消化器官纹路,眼神平静得近乎残酷。苍城之上翻腾的血色能量狂潮如同崩盘中一面倒的棋局,再无翻盘可能。

薄唇轻启,并无多少情绪波澜,声音却穿透了胃囊内肉体碾磨的粘腻交响与灵魂消融的无声哀鸣,清晰落定:

“棋局未终……”他似是对自己,亦或是对这吞噬一切的活体巨兽宣告,指尖白子上的微弱光芒随之明灭,“……来日方长罢。”

落子无悔,但这一盘,己不可再落子。

话落,再无一丝留恋,弈尘骤然转身。雪白的袍袖划开浓稠腥腐的空气,如同撕开帷幕。他的目标,是侧前方胃囊深处一条刚刚被巨大肉筋冲撞而撕裂开的、粘稠深邃肉壁通道。那通道内部层层叠叠的肉壁筋膜正在剧烈地蠕动、收缩、膨胀,每一次搏动都像巨兽饥饿的喉咙,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碾碎内部任何闯入的物质,将它彻底纳入罗睺那永不满足的消化循环之中。

然而,就在他迈向那条通往罗睺更深层“消化熔炉”的恐怖甬道之际——

“嘶啦!!!”

一道截然不同的、刺骨冰寒的光芒,硬生生撕裂了甬道入口那黏腻蠕动的厚重胃壁!

碎裂的、覆盖着粘稠消化液的紫红色巨型肉膜西溅飞散!惊人的寒意在那狭小缺口中爆发,所过之处,原本剧烈蠕动、不断分泌腐蚀性粘液的腥红血肉表面,瞬间凝结上一层厚达数尺、坚逾万载玄冰的晶蓝色冰层!连带着内部搏动的新生血管和神经束,亦被瞬间冻结封死!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被绝对冰寒强行撑开的逃生通道,硬生生在巨大胃壁的剧烈抽搐和反抗中被凿了出来!

洞口正中央,站着一个少女。

衣衫残破,的肩臂和小腿遍布着腐蚀与撞击的青紫瘀伤,血痕在冰寒气息中凝结。她双手紧握一柄青锋凛冽的长剑——剑名“三尺青锋”,此刻雪亮的剑身之上,却布满了细密的崩口和血污凝结的暗纹,映照着她眼中尚未熄灭的、近乎疯狂的冰蓝焰光!她并非天生如此冰冷,那冰霜剑气中裹挟的,是尸山血海里淬炼而出的、足以冻结地狱的无匹杀意!

镜流!

她刚刚完成这几乎抽干最后气力的斩击,身体微晃,冰寒的气息有些紊乱,长剑几乎脱手。就在这时,她猛觉一股极其强大却并非凶暴的力量裹住了她的手腕!

镜流瞳孔一缩,本能便要凝聚最后一点剑炁反击!冰霜剑气才刚在指尖凝聚,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却猛然一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无视了她护体剑气的沛然巨力,将她整个人猛地向前一带!

踉跄中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平静得如同凝固在时光尽头的古湖,深不见底,仿佛刚才毁灭仙舟吞噬亿万的惨剧在他眼中不过是一阵微风吹皱湖面。然而在那平静之下,镜流冰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看到了某种……超越疯狂与绝望、近乎非人的绝对意志!

她未来得及有任何反抗的念头,甚至没能喊出一个字,就被这股力量拉着踉跄冲向那个刚刚被她用剑与冰霜生生劈出来的、正在不断被周围蠕动活肉挤压弥合的生路!

弈尘抓住她的手腕,没有丝毫迟疑和解释。身后,是整个苍城亿万生灵融入血肉的无声悲泣,是噬界罗睺胃囊永不停歇的蠕动轰鸣。身前,是那条被寒冰强行禁锢、却如同死线般狭窄的通道。

他只吐出一个字,在胃壁挤压带来的暴风般的血腥气流中斩钉截铁:

“走。”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冰封通道、身影被后方无尽蠕动的黑暗覆盖的那一瞬间!

“嗬…嗬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粘腻的低吼声,如同瘟疫爆发的源头,从他们刚才立足之处西周的胃壁肉泥中,疯狂地渗透、凝聚、涌出!

无数个!

无数个方才还维持着仙舟人形态、此刻却从胃壁腐肉中“生长”出来的“东西”!它们身体的部分还残留着原本的衣服碎片和肢体轮廓,但更多的部分己经彻底融入了身下那巨大的胃壁,成为其上延伸出的、覆盖着粘液和腐肉的枝桠!无数扭曲生长出来的骨刺穿透皮肉,双眼翻白溃烂,只剩下对生者本能的疯狂渴求!浓烈的魔阴身秽气形成黑红的腥风,凝聚成实质的潮水!

这是罗睺对闯入者最后的清剿!也是吞噬仙舟苍城后,新滋生的、混合了仙舟人魂魄与血肉精华的初始魔阴身集群!它们尚未完全定型,却带着源自被吞噬灵魂的极致绝望与痛苦,以及罗睺赐予的疯狂生长和捕食欲望,以纯粹的数量化作血肉洪流,张牙舞爪地扑向那唯一冰封的逃生缺口!

前方,通道尽头的冰层在胃囊深处的高温高压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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