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带着缠绵的意，歇了半日，又淅淅沥沥落下来，打在玉兰树的新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萧彻牵着苏昭的手回屋时，秦珩正指挥着黑衣卫往廊下搬箱子，见两人进来，忙拱手道：“陛下，这是尚宫局连夜送来的，说是苏姑娘的东西。”
箱子打开时，苏昭愣了愣。最上面是件月白绣玉兰花的宫装，针脚细密，花瓣上还缀着细小的珍珠，是她去年随口说“玉兰若有珠光，定像落了星子”，竟被尚宫局记在了心上。底下压着的是几本兵书，书页边缘被磨得有些毛边，是父亲生前常看的，她原以为早遗失在战火里。
“是秦将军让人从旧书堆里翻出来的。”萧彻拿起一本，扉页上有父亲的批注，字迹刚劲，“他说，苏将军的兵法笔记，该留给最懂的人。”
苏昭指尖划过批注，眼眶微微发热。去年深秋，她在御书房帮萧彻整理军报，曾对着北疆地形图讲过父亲的“守险不守陴”之策，当时他听得专注，原来早记在了心里。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秦珩捧着个锦盒进来，神色有些古怪：“陛下，这是江南士绅联名送来的，说是……给苏姑娘的贺礼。”
锦盒里没有金银，只有一卷横轴。展开来看，是幅《万民归心图》，画中百姓或耕或织，眉眼间都是笑意，角落处题着行小字：“愿得贤后，共安天下”。
“他们倒比朕还急。”萧彻笑出声，余光瞥见苏昭耳尖红了，伸手将横轴卷好，“先收着吧，等祭天大典后，挂在坤宁宫的东壁正好。”
正说着，白风又从窗外飞进来，这次嘴里叼的是张纸条。萧彻展开一看，眉头微挑：“户部尚书说，江南的税银比去年多了三成，商户们还捐了粮，说是‘谢陛下护江南周全’。”
“百姓心里是有杆秤的。”苏昭想起初到江南时，街市萧条，如今船坞里新造的商船排到了运河口，码头的力夫唱着号子，连空气里都飘着烟火气。
傍晚时分，秦珩来报，说漠北使者又递了文书，想在祭天大典时亲自向“未来的皇后娘娘”献上漠北的夜明珠。萧彻听完，提笔在文书上批了个“准”字，笔尖顿了顿，又添了句：“明珠不及她眼底光”。
苏昭凑过去看，忍不住笑：“陛下这字，越来越有底气了。”
他握住她握笔的手，在纸上写下“苏昭”二字，笔锋柔了些，却依旧有力：“等册封那日，朕亲手写凤印的印文。”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院里的玉兰树轻轻晃动，花骨朵像是又鼓了些，仿佛下一刻就要绽开。萧彻望着窗外的月色，突然想起在宁王府的那个雪夜，她缩在墙角，眼里却亮得像有团火。
那时他想，这姑娘眼里的光，定能照亮些什么。如今才知，她照亮的，是他的江山，也是他往后的岁月。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三更了。江南的夜，静得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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