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的第三个月，江南的玉兰刚绽出花苞，萧彻便借着巡查江南吏治的名义，带着苏昭出了京城。御驾轻简，只带了秦珩和三十名黑衣卫，一路晓行夜宿，倒比在宫里多了几分自在。
船行至江南地界时，两岸的柳丝己抽出新绿，细雨打在船篷上，沙沙作响。苏昭凭栏而立，望着岸边粉墙黛瓦的村落，指尖无意识地着发间的玉兰簪——那是萧彻登基时，命内务府照着坤宁宫的玉兰赶制的，簪头的红宝石在雨雾里闪着温润的光。
“快到你父亲的旧宅了。”萧彻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一件素色披风，“地方官说，去年就按你的图纸修好了，院里的玉兰树也活了。”
苏昭回头，眼里漾着笑意：“还是陛下考虑周全。”她如今虽未被册封，却己是宫中默认的“苏姑娘”，尚宫局的文书都由她过目，萧彻甚至在御书房给她设了专座，朝中文武虽有微词，却被他一句“朕的江山，也有她的一半”堵了回去。
船靠岸时，雨恰好停了。苏家旧宅的门虚掩着，铜环上的绿锈己被擦拭干净，门楣上“忠烈第”的匾额是新制的，黑底金字，透着庄重。苏昭推开门，院里的玉兰树抽出新枝，几个花骨朵鼓鼓囊囊的，像藏着春天的秘密。
“你看。”她指着树下的石桌，“我小时候总在这里写字，父亲说，玉兰花开时，字里会带香。”
萧彻抚摸着石桌上的刻痕，那是孩童时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却透着天真。他仿佛能看到小小的苏昭趴在桌上，笔尖蘸着墨，花瓣落在纸上，染得字迹都软了几分。
“王猛的军报说，漠北的蛮族使者己经到京了。”他轻声道，“秦珩让人快马送了信，说他们愿意年年纳贡，永不南犯。”
“那北疆是真的太平了。”苏昭捡起一片新叶，“父亲若知道，定会说‘这才是百姓想要的’。”
正说着，白风突然从院外飞来，嘴里叼着个油纸包，落在萧彻肩头。打开一看，是几块梅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雨后的青草气，格外。
“是街角张阿婆的手艺。”苏昭拿起一块，递到萧彻嘴边，“小时候我总缠着父亲买，她说我是‘闻着梅香就跑不动道的小馋猫’。”
梅花糕的甜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梅香。萧彻想起在文华殿的那个冬天，她也是这样喂他吃山楂果，酸里裹着甜，像极了他们一路走来的日子。
“下个月的祭天大典，”他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朕想……册封你为后。”
苏昭喂糕的手顿了顿，脸颊瞬间红透，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霞。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全凭陛下做主。”
白风像是听懂了，突然振翅飞起，在院里盘旋三圈，啼鸣声清亮，惊得玉兰树的花骨朵又颤了颤。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不是陛下，是萧彻。”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是那个在宁王府被你用烟雾弹救了的萧彻，是那个在坤宁宫看你画玉兰的萧彻。”
苏昭抬起头，眼里的水汽还没散去，却亮得像落了星子。她轻轻“嗯”了一声，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院外传来秦珩的笑声：“殿下，地方官送新茶来了，说是今年的雨前龙井，配苏姑娘的梅花糕正好！”
萧彻没回头，只是握紧了苏昭的手。阳光透过云层，照在玉兰树的花骨朵上，照在石桌的涂鸦上，也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知道，这江南的春天，只是开始。往后的岁月里，无论是太和殿的朝会，还是坤宁宫的月夜，他都会牵着这只手，守着这万里江山，也守着眼前这个人。
远处的运河上，商船往来如梭，船头的“晋”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晋的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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