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的日子比萧彻想象中更琐碎。太和殿的朝会结束后，他几乎日日泡在御书房，案头堆着三司的卷宗、户部的粮草账册和北疆的军报，砚台里的墨磨了又干，干了又磨，转眼己是半月。
“殿下，这是苏姑娘送来的安神茶。”秦珩轻手轻脚地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摊开的军报上，“王将军在雁门关外打了场胜仗，歼灭蛮族残部三千，还擒了他们的小首领。”
萧彻抬眼，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拿起军报时指尖微顿。报上写着“蛮族余众退至漠北，短期内无力南犯”，墨迹崭新，透着边关的风沙气。他松了口气，将军报折好放进卷宗：“告诉兵部，给王猛加俸三级，战死的士兵家属按一等功抚恤。”
秦珩应着，又递上一本册子：“这是苏姑娘整理的旧案平反名单，除了苏家，还有当年被周显诬陷的七位官员，她都找齐了佐证。”
萧彻翻开册子，首页便是苏承宇的名字，旁边贴着苏昭手抄的辩词，字迹娟秀却有力。他想起半月前太和殿上，苏昭兄长捧着追封诰命时通红的眼眶，喉间微微发紧。
“让都察院照着名单，挨家去送平反文书吧。”他合上册子，“另外，把苏家的旧宅还回去，再拨些银两修缮。”
正说着，窗外传来白风的唳鸣。萧彻抬头，见它落在窗台上，嘴里叼着个小小的锦囊。解开来，是半片风干的玉兰花瓣，还有一张字条，是苏昭的笔迹：“坤宁宫的玉兰开了，和你母亲当年种的一样。”
萧彻的心轻轻一动。他己有许多年没去过坤宁宫，母亲去世后，那座宫殿便成了他不敢触碰的禁地。
“备车。”他站起身。
坤宁宫的宫门虚掩着，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昭正站在庭院里，望着那株高大的玉兰树，花瓣落在她发间，像落了场温柔的雪。
“你来了。”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白风说你总闷在书房，带你来透透气。”
萧彻走到玉兰树下，仰头望着满树繁花。记忆里，母亲总爱在树下教他读书，花瓣落在书页上，染得字里行间都带着香气。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王猛的军报说，漠北的草快黄了，蛮族退到更北的地方去了。”苏昭轻声道，“今年冬天，北疆该能太平些。”
萧彻点头，目光落在她鬓角的花瓣上，伸手轻轻拂去：“你的账册整理完了？”
“嗯，剩下的交给吏部归档就好。”苏昭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这个给你。”
画轴展开，是一幅工笔玉兰图，画的正是眼前这株树。落款处写着“昭雪之日，敬献殿下”，字迹旁边还画了只小小的海东青，正展翅落在花枝上。
“画得很好。”萧彻的声音有些哑，“留着吧，等我……登基那天，挂在御书房。”
苏昭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好。”
白风突然飞向宫墙，在墙头盘旋啼鸣。萧彻顺着它的方向望去，见秦珩正站在宫门外，手里举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神色焦急。
“看来又有要事了。”苏昭轻声说。
萧彻将画轴小心卷起，递给身后的侍卫：“先带回府。”他转身走向宫门，脚步沉稳。
无论接下来是边关烽火，还是朝堂博弈，他都己做好准备。因为他知道，身后有等待他归来的人，有需要他守护的花，更有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的江山与民心。
坤宁宫的玉兰还在静静绽放，风吹过庭院，带着淡淡的花香，飘向远处的御书房，也飘向那片刚刚迎来安宁的北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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