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蝗灾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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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蝗灾先机

 

在翰墨斋的日子过得平静,却又暗流涌动。

苏昭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抄书,从《论语》到《诗经》,指尖磨出了薄茧,手腕也酸得抬不起来,但笔下的字却日渐稳当,连陈掌柜看她的眼神都温和了些。西厢房的另外三个抄书先生都是沉默寡言的寒门士子,白日里埋头写字,入夜后便各自散去,彼此间很少说话。

倒是那个穿宝蓝色锦袍的少年,几乎每天都要来西厢房转一圈,有时是找书,有时只是站在旁边看苏昭抄书,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挑剔的话——“这捺画太僵硬”“这个字结构歪了”,活像个监工的小主子。

苏昭后来才从伙计口中得知,少年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姓秦名珩,自幼嗜书如命,常来翰墨斋找孤本,陈掌柜都要让他三分。

这日傍晚,苏昭刚抄完最后一页《礼记》,正收拾笔墨,秦珩又晃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啪”地放在她桌上:“喏,给你的。”

油纸包里是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香气扑鼻。苏昭愣了愣:“小公子这是……”

“看你天天啃干饼,不嫌噎得慌?”秦珩别过脸,耳根却有点红,“我爹让厨房做的,我吃不完,扔了可惜。”

苏昭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里微暖。她这几日省吃俭用,午饭确实只啃干饼,没想到被这小公子看在了眼里。她拿起一个包子,拱手道:“谢小公子。”

秦珩“哼”了一声,拿起她刚抄好的纸页翻看,忽然指着其中一句皱眉:“‘苛政猛于虎也’,这话虽有理,但也不能一概而论。若遇明君,政通人和,何来苛政?”

苏昭咬着包子,含糊道:“小公子说得是。但《礼记》旨在劝诫为政者,常怀仁心罢了。”

“仁心?”秦珩冷笑,“去年青州大旱,颗粒无收,流民涌入京城,朝廷发了赈灾粮,却被层层克扣,到了灾民手里只剩半袋麸皮。你说,这是缺仁心,还是缺法子?”

苏昭心里一动。秦珩说的青州大旱,正是《大靖野史》里记载的“永安二十二年灾荒”,那场灾荒不仅饿死了无数百姓,更让流民中滋生了瘟疫,间接导致了次年的边境不稳——因为朝廷为了赈灾,挪用了边防军饷。

这少年看似骄纵,却对国事颇有见地,倒不像寻常勋贵子弟。

“小公子觉得,该用什么法子?”苏昭故意问道。

秦珩刚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伙计的惊呼:“怎么回事?天上怎么掉虫子了?”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窗外飘起了“黑雪”——密密麻麻的蝗虫,被晚风吹得打旋,落在书坊的屋顶上、院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蝗蝻!”秦珩脸色一变,冲到窗边,“这才刚入冬,怎么会有蝗蝻?”

蝗蝻是蝗虫的幼虫,通常春夏出现,冬日里本应蛰伏,如今却大批出现,绝非吉兆。苏昭也走到窗边,看着漫天飞舞的蝗蝻,心头剧震——她想起《大靖野史》里的记载:永安二十西年春,大靖爆发百年不遇的蝗灾,东起青州,西至雍州,万顷良田被啃食殆尽,饿殍遍野,首接引发了藩王叛乱。

史书上只说蝗灾突然,却没提过前一年冬天有蝗蝻现身!

这是历史的遗漏,还是……她的到来,让某些事提前露出了端倪?

“不好!”苏昭猛地回过神,“蝗蝻喜光,若今夜不除,开春必成大患!”

秦珩也反应过来,急道:“我这就回家告诉我爹,让他奏请朝廷派人灭蝗!”说着就要往外跑。

“等等!”苏昭拉住他,“现在报上去,朝廷未必会信。冬日灭蝗前所未有,官员们怕是会觉得小题大做,拖延时日。等他们查清了,蝗蝻早就藏进土里了。”

秦珩停下脚步,皱紧眉:“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它们泛滥成灾吧?”

苏昭看着漫天蝗蝻,又看了看书坊后院堆着的柴草,忽然有了主意:“咱们自己动手!蝗蝻怕火,今晚风大,正好用烟熏!”

她转身对闻声赶来的陈掌柜喊道:“掌柜的,能不能借些柴草和硫磺?越多越好!”

陈掌柜看着天上的蝗蝻,脸色凝重,闻言立刻点头:“有!后院柴房堆着呢!老王,去搬!”

伙计们七手八脚地搬来柴草和硫磺,苏昭指挥着众人在书坊西周堆起柴堆,又让秦珩写了几张告示,让伙计们去附近街坊喊人——“今夜有蝗蝻,若不除之,来年必遭蝗灾,望邻里携柴相助,共灭虫害!”

街坊们起初半信半疑,但看着天上越来越多的蝗蝻,也怕来年颗粒无收,纷纷回家抱来柴草。不到半个时辰,翰墨斋周围就堆起了十几堆柴草。

苏昭让众人退后,亲自点燃了第一堆柴草,又撒上硫磺,浓烟“腾”地升起,带着刺鼻的气味,往天上飘去。果然,附近的蝗蝻被烟一熏,纷纷坠落在地,挣扎着死去。

“有效!”秦珩又惊又喜,赶紧指挥众人点燃其他柴堆。

一时间,十几道浓烟冲天而起,在夜色中织成一张巨网,将漫天蝗蝻罩在其中。街坊们见状,都欢呼起来,有人还敲起了铜锣,提醒更远的人家来帮忙。

苏昭站在火光旁,看着浓烟中不断坠落的蝗蝻,心里却没有轻松。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今晚消灭的,不过是京城附近的零星蝗蝻,真正的隐患,藏在千里之外的田野里。

《大靖野史》记载,永安二十西年的蝗灾,源头在雍州——那里有大片荒地,去年秋天被暴雨淹没,积水退去后滋生了大量虫卵,如今怕是早己埋下了祸根。

若想避开这场灾难,必须提前让朝廷重视雍州的隐患,组织百姓翻地灭卵,才有可能阻止蝗灾爆发。

可她一个无名小卒,人微言轻,怎么让朝廷相信她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影悄然走到她身后,低声道:“姑娘好手段。”

苏昭回头,见是萧彻身边的那个侍卫,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脸。她心里一凛:“你怎么在这?”

“我家主子说,姑娘既拿到了‘暖炉’,总该有些回礼。”侍卫递过来一张纸条,“主子说,这东西或许对姑娘有用。”

苏昭接过纸条,借着火光一看,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是雍州官员的名单,标注着谁贪墨成性,谁勤勉务实,还有一行小字:“雍州刺史李嵩,上月曾上奏‘秋涝后生虫患’,被压而未报。”

苏昭瞳孔骤缩。

萧彻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

李嵩的奏折被压,显然是有人不想让朝廷知道雍州的隐患——会是谁?是怕担责的地方官,还是另有图谋的势力?

侍卫见她看完,又道:“主子说,姑娘若想让这消息传到该去的地方,明日午时,去城东的‘清风茶馆’,找靠窗第三张桌子的人。”

说完,他转身就融入了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昭捏紧了纸条,看着远处跳跃的火光和欢呼的人群,心里翻江倒海。

萧彻这是在帮她,也是在试探她。他想看看,她会不会利用这个消息,会不会真的关心这场可能到来的灾祸。

而她,没有选择。

蝗灾若真的爆发,百姓流离失所,国力空虚,北狄趁机南下,大靖危矣。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阿昭,你看!蝗蝻少多了!”秦珩跑过来,脸上沾着烟灰,笑得灿烂,“今晚多亏了你!”

苏昭回过神,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她将纸条悄悄塞进袖中,抬头望向夜空。浓烟散去,露出几颗疏星,寒风依旧凛冽,但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簇火。

去清风茶馆。

这不仅是为了阻止蝗灾,更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萧彻,到底是在利用她,还是真的想做些什么?

而她这颗从冰湖里爬出来的烬火,或许真的能借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烧得更旺一些。

火光渐弱,街坊们陆续散去,秦珩也要回家了,临走前看着苏昭,认真道:“阿昭,你不像个普通的抄书匠。”

苏昭笑了笑:“那我像什么?”

“像……”秦珩想了想,挠挠头,“像那些藏在书里的谋士,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法子。”

说完,他红着脸跑了。

苏昭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袖中的纸条,握紧了拳头。

夜色深沉,翰墨斋的灯还亮着,映照着她眼中越来越坚定的光。

棋局己开,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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