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夜战的硝烟尚未散尽，京城的空气里仍飘着淡淡的焦糊味。七皇子萧彻在朝堂上据实禀报了北狄细作偷袭粮仓之事，连同“寒鸦”潜伏李府的证据一并呈上，皇帝震怒，下旨彻查李丞相府，虽未立刻定罪，却也削了他的部分职权，形同软禁。
翰墨斋的日子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是苏昭总觉得心里悬着一块石头——“寒鸦”一日未落网，这平静就像薄冰，随时可能碎裂。秦珩依旧每日来抄书，只是话少了些，偶尔望着窗外发呆，许是那晚的厮杀声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这日午后，苏昭正在整理抄好的《捕蝗法》，萧彻的侍卫忽然推门进来，神色急切：“姑娘，主子让您立刻去七皇子府，有要事！”
苏昭心里一紧：“是不是‘寒鸦’有消息了？”
侍卫点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李丞相府里传来消息，说‘寒鸦’昨晚潜入府中，想偷一份账本，被李丞相的人发现了，现在正被追杀，往城西的贫民窟跑了！”
贫民窟是京城最混乱的地方，三教九流混杂，巷子纵横交错，最适合藏身，也最适合杀人灭口。
“殿下呢？”苏昭抓起匕首，快步往外走。
“主子己经带人过去了，让我来接您，说您对那边的地形熟。”侍卫道。
苏昭确实熟悉贫民窟——原主小时候曾跟着刘妈去那里给乞丐送过棉衣，知道几条只有本地人清楚的暗道。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城西，远远就听见贫民窟里传来呼喊声和兵刃碰撞声。萧彻带的人与李府的家丁正分头搜捕，却因巷子太密，始终抓不到“寒鸦”的踪迹。
“他往那边跑了！”萧彻站在一处高台上，指着东边的巷子，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沾着些许尘土，眼神却锐利如鹰。
苏昭翻身下马，对萧彻道：“那边有个废弃的窑厂，只有一个出口，我去堵他！”
“小心！”萧彻点头，立刻对侍卫下令，“跟我从正面包抄！”
苏昭钻进东边的巷子，这里比她记忆中更破败，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恶臭。她凭着记忆往窑厂跑，脚下的石子硌得生疼，却不敢放慢脚步。转过一个弯，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前面的墙头上翻了过去，动作极快，正是“寒鸦”！
“站住！”苏昭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寒鸦”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后面追来，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光，苏昭看清了他的脸——普通的中年男子相貌，左眉角有一道疤痕，正是李丞相府那个不起眼的幕僚，沈文！
沈文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从怀里掏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反手就朝苏昭掷来！
苏昭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匕首“噗嗤”一声钉在墙上，毒液在砖面上腐蚀出一个小黑点。她趁沈文愣神的功夫，抓起身边的一根木棍，狠狠砸向他的腿。
沈文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刚想爬起来，苏昭己经扑了上去，死死按住他的手。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沈文毕竟是男子，力气比苏昭大得多，很快就占了上风，掐住了她的脖子。
“小丫头片子，敢拦我？”沈文狞笑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陪我一起死吧！”
苏昭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咬住沈文的手臂不放。就在这时，萧彻的声音传来：“放开她！”
沈文一愣，转头的瞬间，一支冷箭射来，正中他的肩窝。他惨叫一声，手一松，苏昭趁机挣脱，大口喘着气。
萧彻快步上前，一脚将沈文踹翻在地，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说，北狄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还有多少细作潜伏在京城？”
沈文趴在地上，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晚了……北狄的大军，己经快到城下了……你们都得死……”
他忽然猛地一用力，竟硬生生将肩窝的箭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萧彻暗道不好，想阻止己经来不及了——沈文的嘴角流出黑血，眼睛瞪得大大的，竟早己服下了剧毒。
“寒鸦”死了。
带着北狄最后的秘密，死了。
萧彻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阴沉得可怕。苏昭扶着墙站起来，喉咙还火辣辣地疼，刚才沈文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北狄大军……快到城下了？
这怎么可能？布防图不是己经送过去了吗？
“他在撒谎。”萧彻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布防图己经送到，边防军有准备，北狄不可能这么快突破防线。”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凝重。沈文在死前说这话，未必全是假的，或许北狄真的有别的动作。
“搜他的身。”萧彻对侍卫道。
侍卫仔细搜查了沈文的尸体，从他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一张地图，标注着京城几处重要的防御工事，还有一封信，是北狄王写给“寒鸦”的，信上只有一句话：“元宵夜后，待我大军压境，里应外合，共分大靖。”
地图和信印证了沈文的话——北狄确实要来了。
“把尸体带回去，交给刑部查验。”萧彻收起地图和信，对苏昭道，“你没事吧？”
苏昭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刚才被掐得太狠，现在还发不出声音。
萧彻皱了皱眉，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脖子，指尖带着凉意：“回去让大夫看看。”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苏昭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躲开了。
萧彻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收回手，干咳了一声：“走吧，回去。”
回到七皇子府，大夫给苏昭看了伤，说只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又开了些消肿的药膏。萧彻让人送苏昭回翰墨斋，临走前把那张北狄地图递给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昭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忽然指着城西的一处山坡：“这里标注的是废弃的烽火台，但我记得，那里去年刚修缮过，是重要的预警点。”
萧彻瞳孔骤缩：“你的意思是……这地图是假的？或者说，是过时的？”
“有可能。”苏昭点头，“北狄如果按这张地图来进攻，很可能会中埋伏。”
萧彻看着地图，若有所思：“沈文把假地图带在身上，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还是……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这很难说。“寒鸦”虽然狡猾，却未必能完全掌握北狄的真正计划。
“不管怎样，都要通知边防军，小心防备。”萧彻道，“我现在就进宫。”
苏昭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预感——北狄的到来，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这场仗，怕是躲不过了。
回到翰墨斋，秦珩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寒鸦’伤的你？”
苏昭点点头，用手比划着说自己没事，让他别担心。秦珩却眼圈红了，跑去厨房给她煮了碗冰糖雪梨，说是能润喉。
喝着甜甜的雪梨汤，苏昭的心里却一点也不甜。她知道，平静的日子己经结束了。接下来，京城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而她和萧彻，还有秦珩、陈掌柜，甚至每一个大靖的百姓，都将被卷入这场风暴。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可苏昭却觉得，一场更大的风雪，正在悄然酝酿。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痕，想起萧彻刚才担忧的眼神，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不管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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