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的阴冷如同跗骨之蛆,穿透破烂的衣衫,渗入骨髓。唐捷背靠着冰冷、湿滑的水泥管壁,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刺痛,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他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黑色金属片,指尖感受着其上蚀刻的荆棘星辰符号那细微的凹凸感,仿佛这是连接这绝望迷宫中唯一己知坐标的锚点。目光在昏迷的林帆和孔诗之间逡巡,焦灼无声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林帆胸前的徽记依旧死寂灰暗,但旁边那道悄然延伸的暗金色纹路,如同一条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不祥气息。孔诗则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证明生命之火仍在顽抗。
寂静,是这里唯一的暴君。只有水滴从上方管道裂缝滴落的声音,单调地敲打着死寂。
突然!
“呃——!”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如同灵魂被撕裂的呻吟,猛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是林帆!
唐捷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首安静躺着的林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颅,十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发根,指节凸起,青筋毕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强行拉扯般的艰难抽气声!他紧闭的双眼眼皮疯狂跳动,眼球在眼皮下剧烈地转动,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
“林帆!”唐捷惊呼,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就在他动作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冲击波毫无征兆地以林帆为中心,轰然爆发!
唐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他如同被一辆无形的卡车迎面撞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几米外另一根巨大的管道上!砰!剧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冲击!那并非之前污染源带来的混乱低语,而是一种纯粹的、如同实质般的意念洪流!恐惧、迷茫、撕裂般的剧痛、还有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扭曲的“父亲/老头”面孔、暗红色的漩涡、金色的洪流、崩塌的废墟、冰冷的管道……这些画面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碎片,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蛮横地撞进唐捷的大脑!
“呃啊!”唐捷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发出痛苦的闷哼。
而爆发的中心,林帆的身体在无形的冲击波中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
唐捷透过指缝看到,瞬间如坠冰窟!
林帆的瞳孔,不再是熟悉的黑色或痛苦时的混沌。此刻,他的瞳孔深处,竟然流淌着一种冰冷、内敛、如同液态黄金般的奇异光泽!这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漠然!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尘埃般的蝼蚁!
这光芒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下一秒,林帆眼中的金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变回了深黑色。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和……一种完全陌生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巨大茫然!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如同脱水的鱼般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又惊恐地看向被震飞出去、嘴角带血的唐捷。
“唐……唐捷?”林帆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愧疚,“我……我怎么了?我……伤到你了?我……刚才……感觉……身体里……有东西……要炸开了……”
唐捷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踉跄着冲到林帆身边,一把抓住他冰冷颤抖的肩膀:“林帆!看着我!是我!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刚才……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林帆的眼神涣散,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巨大的恐惧,“好痛……头好痛……像要裂开……然后……然后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有股力量……不受控制……”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当指尖触碰到那枚灰暗的徽记和旁边那条冰冷的暗金色纹路时,他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触电般缩回手,眼中爆发出更深的惊恐:“这……这是什么?!它……它在动!我感觉到了!它在……在吸收什么?!”
唐捷的心沉到了谷底。徽记的异变,那道暗金纹路,还有刚才那恐怖的力量爆发……孔诗的稳定素,到底引发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虚弱、却带着穿透一切力量的沙哑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府传来,在两人身后响起:
“因为……他正在……成为……‘锚’本身。”
唐捷和林帆猛地回头!
只见靠在管道壁旁,一首如同死去的孔诗,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极致虚弱和痛苦,但那股冰冷的、洞察一切的核心意志,却如同在灰烬中复燃的余烬,顽强地燃烧着!她的目光越过唐捷,死死地锁定在林帆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锁定在他胸前那枚徽记和暗金纹路之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一丝唐捷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悲哀。
“孔诗!你醒了!”唐捷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你怎么样?刚才林帆他……”
孔诗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示意唐捷不必再说。她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再次溢出暗红色的血沫,但她强行压下,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林帆。
“我……看到了……”孔诗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基线稳定素’……不是……单纯的……压制剂……”
她喘息着,眼神复杂地扫过唐捷:“它……是‘催化剂’……是博士……最后的……疯狂……赌注……”
“催化剂?”唐捷的心猛地一沉。
孔诗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帆身上,那冰冷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宣判:“污染源……扭曲时空规则……渴望……吞噬‘锚点’的稳定性……来巩固自身……博士……反其道……而行……”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一字一顿,清晰而冰冷:
“……他……将真正的‘世界之锚’……的……核心……碎片……融入了……稳定素……注入……林帆体内……与……他身上的……污染‘伪锚’……融合……对抗……”
世界之锚?!核心碎片?!
唐捷和林帆都被这匪夷所思的名词和其中蕴含的恐怖信息量惊呆了!
孔诗看着林帆胸前那灰暗徽记旁蜿蜒的暗金纹路,眼神锐利如刀:“现在……污染‘伪锚’……被暂时压制……沉寂……但……‘真锚’的碎片……正在……林帆体内……苏醒……生根……与他的……生命……意识……强行……融合……”
她猛地看向林帆那双充满恐惧和茫然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你……正在……成为……新的……‘锚’!一个……活着的……行走的……时空……稳定……与……混乱的……焦点!”
“不……不可能!”林帆失声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抗拒,“我不是!我不要变成怪物!我不是什么锚!放我出去!我要回家!”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巨大的虚弱和恐惧压垮。
“家?”孔诗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带着无尽讽刺的弧度,她的目光扫过这片冰冷死寂的地下管道迷宫,最终定格在唐捷脸上,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唐捷……你以为……我们……还在……原来的……世界……吗?”
唐捷浑身剧震!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孔诗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揭露着最残酷的真相:
“……当……‘真锚’碎片……在错误时空……强行苏醒……融合……的……瞬间……剧烈的……时空……涟漪……己经……将我们……连同……这片……区域……彻底……从……那个……被污染……的碎片……中……撕裂……抛离……”
她喘息着,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们……现在……漂浮在……时空的……夹缝……漂流在……规则……混乱的……乱流……之中……没有……坐标……没有……归途……只有……一个……正在……强行……成为……‘锚’……却……无法……稳定……自身……的……林帆……”
孔诗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帆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悲哀,有决绝,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既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致命的……漩涡……当他……彻底……成为……‘锚’……却……无法……连接……‘基线’……稳定……自身……时……我们……和他……都会被……时空乱流……彻底……撕碎……湮灭……”
巨大的废弃管道交汇处,死寂重新降临。孔诗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决书,每一个字都砸在唐捷和林帆的心头,砸碎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
林帆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点遥不可及的、如同幻觉般的微弱星光,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将他彻底淹没。成为锚?漂流在时空夹缝?湮灭?
唐捷则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帆,又看向重伤垂危却揭露了惊天真相的孔诗。世界的基石在脚下彻底崩塌,显露出下方无尽混乱的深渊。而他们唯一的“船”,却是一个正在变成未知存在的兄弟。
出路?希望?孔诗冰冷的话语在死寂中回荡,如同丧钟:
“……要么……找到……连接……‘基线’……的……方法……在他……彻底……失控……前……”
“……要么……在……湮灭……来临前……摧毁……这个……不稳定的……‘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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