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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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身份

 

冰冷的月光仿佛凝固在林帆那双因极致震惊和痛苦而几乎裂开的瞳孔里。孔诗那句“你父亲临死前托付我保护你”,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他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父亲?那个早己在十年前化为墓碑下尘埃、只存在于泛黄照片和模糊记忆中的男人?托付?一个死人如何托付?

荒谬!绝对的荒谬!

这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神经,瞬间压过了肉体上撕裂般的剧痛,带来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眩晕。他抓着孔诗手腕的手指猛地痉挛了一下,仿佛想确认眼前这个冷得像块铁的女人是否真实。喉咙里“嗬嗬”作响,更多的血沫涌出嘴角,他试图质问,试图嘶吼,但肺部如同破败的风箱,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巨大的认知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力。

眼前孔诗那张线条分明、毫无表情的脸开始模糊、旋转,与记忆中父亲模糊的轮廓诡异地重叠、撕裂。胸口那枚冰冷诡异的徽记,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灼热的刺痛感,沿着脊椎一路烧灼到大脑深处。

“父…亲…?”林帆艰难地翕动着嘴唇,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随即眼前彻底被翻涌的黑暗吞没。那只死死抓着孔诗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软软地垂落下去。他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身体软倒在冰冷的金属椅子里,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

“林帆!”唐捷嘶吼一声,扑上前扶住他的身体,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动脉,感受到那微弱却持续的搏动,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被恐惧攥得死紧。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把燃烧的刀子,狠狠刺向孔诗,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林帆的父亲十年前就死了!车祸!我亲眼看着下葬的!什么临死托付?你到底是什么人?!”

孔诗缓缓站起身,手腕上还残留着林帆用力抓握留下的红痕和血污。她看都没看唐捷,深黑色的瞳孔依旧沉寂如寒潭,只是视线扫过林帆胸前那枚在月光下泛着幽暗光泽的徽记,又迅速移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黑暗车间,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无形的威胁。

“这里不安全,”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上他,跟我走。”说完,她不再理会唐捷的质问,转身就朝着车间另一个更隐蔽的出口方向快速移动,动作依旧迅捷无声。

唐捷看着孔诗消失在阴影里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怀中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的林帆,牙齿几乎要咬碎。愤怒、疑惑、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知道,孔诗是对的。刚才的动静太大,那个逃走的光头随时可能带人杀回来。林帆需要救治,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林帆身上最严重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架起来,背到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背上。林帆的重量压得他一个趔趄,伤口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闷哼一声,硬是站稳了。

“撑住,兄弟…撑住…”唐捷咬着牙,低声对昏迷的林帆说了一句,然后迈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循着孔诗消失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那片更浓重的黑暗。

废弃的“红光”机械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孔诗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令人心惊。她带着唐捷在倒塌的钢结构、巨大的废弃反应釜和堆积如山的工业垃圾间穿行,路线极其复杂隐蔽,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被监视的通道。夜风吹过空洞的管道,发出呜咽般的怪响,更添几分阴森。

不知绕了多久,孔诗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停下。这里似乎是过去某个小型维修工具间的后部,被倒塌的预制板和扭曲的钢筋巧妙地遮挡着,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孔诗身上那种冷冽气息。

孔诗从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锈蚀的金属工具箱后面,拖出一个同样破旧但相对干净的帆布包。她迅速打开,拿出一些干净的纱布、一瓶医用酒精、几卷绷带和一小瓶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深色药膏。动作熟练而利落。

“放下他,处理伤口。”她把东西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铁板上,言简意赅,然后自己则走到入口的阴影处,背对着里面,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她的侧影在昏暗中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唐捷小心翼翼地将林帆放在地上铺开的一块油布上。他顾不上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先撕开林帆身上那些被血浸透的破布,用酒精浸湿的纱布笨拙而小心地清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酒精刺激皮肉的剧痛让昏迷中的林帆身体无意识地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

看着兄弟这副惨状,唐捷心如刀绞,压抑的怒火和对孔诗身份的困惑再次翻涌上来。他一边咬着牙给林帆上药、包扎,一边头也不抬地对着孔诗的背影,声音低沉而充满压抑的质问:

“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那徽记是什么?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疲惫而微微发抖,“林帆的父亲…他明明…”

孔诗没有回头,她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知道他‘死’了十年。在你和林帆的记忆里。”

唐捷包扎的手猛地一顿,愕然抬头看向她的背影:“什么?”

孔诗缓缓转过身,月光从入口缝隙漏进来一点,勾勒出她清晰的轮廓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看着唐捷,也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林帆。

“我们,”孔诗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唐捷心上,一字一顿,“不在同一个‘时间’里。”

唐捷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不在同一个时间?

孔诗没有给他消化震惊的时间,继续用她那毫无起伏的语调陈述着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事实:“或者更准确地说,你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无数时空碎片中的一个。一个……发生了偏移、产生了‘污染’的碎片。”

“污染?”唐捷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那个徽记,”孔诗的目光落在林帆被绷带缠绕的胸口位置,“是‘锚点’。是你们被卷入这个错误时空的关键。它像磁石一样,把你们从原本稳定的‘基线’世界,拖拽到了这里。”

唐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浑身汗毛倒竖。时空碎片?污染?锚点?这些词语超出了他所有的理解范畴,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结合这诡异的遭遇、林帆身上从未见过的徽记、还有孔诗那匪夷所思的话……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你…你也是被卷进来的?”唐捷的声音干涩。

孔诗摇了摇头,黑发在阴影里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不。我是‘引导者’。”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从‘基线’世界而来。在‘基线’里,林帆的父亲,林子峰博士,并没有死于十年前那场所谓的‘车祸’。”

“什么?!”唐捷失声惊呼,心脏狂跳。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未遂。”孔诗的声音冷得像冰,“针对的是他正在进行的一项……极其危险的时空研究。他预感到了危险,也察觉到了时空的不稳定征兆。在‘污染’真正爆发、影响到‘基线’之前,他通过某种方式,锁定了你们——他最关心的人——可能被卷入的时空碎片坐标。”

孔诗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帆身上,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将这个坐标信息,连同保护他儿子的托付,交给了我。我的任务,就是找到被‘锚点’拖入错误时空的林帆,清除‘污染源’,并将他安全地带回‘基线’世界。”

“清除污染源?”唐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充满杀气的词。

孔诗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扫过唐捷:“就是制造了这一切混乱、扭曲了时空规则、并试图利用‘锚点’达成其目的的东西。它可能以各种形态存在——人、物、甚至某种现象。刚才追杀你们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被污染源操控或感染的爪牙。”

她看向唐捷的目光带着审视:“而你,唐捷。你出现在这里,和他一起被困在这个碎片里,并非偶然。根据博士的信息,在‘基线’世界,你是林帆最信任的兄弟。你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稳定他状态、对抗‘污染’的一个关键因素。虽然博士并未完全解释清楚原因,但我的观察也证实了这一点。没有你,林帆可能早就被‘污染’彻底吞噬了。”

唐捷彻底呆住了。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所有的认知。十年“己死”的林伯父其实还活着?时空碎片?污染源?引导者?自己竟然是稳定林帆的关键?这一切听起来如此疯狂,却又诡异地串联起了所有的不合理——林帆身上神秘的徽记、孔诗那超越常人的身手和对这里的熟悉、她口中那匪夷所思的“托付”……

他低头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脸色惨白的林帆,又抬头看向月光阴影下那个如同谜团般的神秘女子孔诗。荒谬感渐渐被一种沉重的、冰冷的现实感取代。

“所以……”唐捷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茫然,“我们现在……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而林帆胸口的那个鬼东西,把我们钉在了这里?”

“可以这么理解。”孔诗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入口外的黑暗,“‘锚点’既是标记,也是枷锁。在污染源被清除之前,它会让你们不断被卷入这个时空碎片的核心漩涡,遭遇危险。同时,它也是污染源定位你们的关键。”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林帆的伤势,让他恢复意识。然后,我们需要找到污染源,摧毁它。否则,你们永远无法离开这个‘错误’的时空碎片,等待你们的,只有被‘污染’同化或彻底湮灭。”

死寂的维修间里,只剩下林帆微弱的呼吸声和远处夜风的呜咽。冰冷的铁锈味、消毒酒精的刺鼻气息,混合着孔诗话语中透出的残酷真相,沉甸甸地压在唐捷的心头。世界的基石在他脚下崩裂,显露出下方混乱而危险的深渊。他看着昏迷的林帆,又看向月光下孔诗那如同猎鹰般警惕而坚定的侧影,知道自己和林帆的命运,己经彻底卷入了这场超越时空的、未知而凶险的风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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