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敲过第三响时，子虞正对着铜镜卸下钗环。镜中的“子彤”眉眼温婉，鬓边的珍珠步摇映着烛火，却掩不住眼底深藏的疲惫——这一个月清理国师余孽，日夜不休，连幽冥骨鞭的灵光都黯淡了几分。
“该道别了。”她轻声自语，指尖抚过镜中颈间的红绳胎记。龙脉珠己在黑潭底扎根，齐宇宗突破筑基境，沈南枝的蛊毒尽除，楚国的气运如同春日草木般疯长，再无后顾之忧。
她吹灭烛火躺下，刚合上眼，就见三清观的银杏叶簌簌落下，黄大仙的身影在落叶中显形。狼的皮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尾巴尖沾着血迹，原本油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傻丫头，出事了！”黄大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爪子紧紧扒着梦境的边缘，“无瘾那秃驴的大徒弟，不知从哪寻到复活禁术，正抓我黄皮子一族炼魂丹！”
子虞猛地坐起身，梦中的景象瞬间清晰——漫山遍野的捕兽夹，被铁笼囚住的黄皮子们发出凄厉的哀嚎，一个穿着灰僧袍的青年正举着血刃，往祭坛上的丹炉里投掷狐族的魂魄。那青年的眉眼间，竟与国师有七分相似。
“无瘾的徒弟？”子虞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以为国师己除，却没想还有漏网之鱼，“在哪？”
“青峰山黑风洞！”黄大仙的声音发颤，“再晚些，我族百年修行的长老们就要被炼成丹药了！你得救救我们，就当看在当年我送你出楚宫的情分上...”
梦境突然剧烈晃动，黄大仙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子虞知道这是老狐灵力不支的征兆，当即沉声道：“等着，我这就来。”
话音未落，她己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中衣。窗外的月光正落在床头的乾坤袋上，袋口微微颤动，是子彤在里面轻叩示意。
子虞探入神识，芥子空间里，子彤正坐在玉床边，手里捧着那本《楚地秘闻》。看到子虞的神识投影，她立刻放下书卷，眼中露出询问的神色。
“楚国己经安全了，我该离开了。”子虞的声音透过神识传来，带着一丝释然，也藏着不易察觉的沉重，“黄皮子一族有难，我必须去救。”她指尖凝聚灵力，将一颗鸽卵大的灵珠送到子彤面前，珠子的光纹与母后那枚正是一对，“这颗灵珠你收好，母后那里还有一颗，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捏碎它，我会立刻赶回。”
子彤接过灵珠，指尖的暖意让她心头一安，却也敏锐地捕捉到“离开”二字里的决绝。她望着子虞的神识投影，眼眶微微发红，用灵力在空气中写下“何时归”三个字。
子虞的神识顿了顿，投影的轮廓在云雾中轻轻晃动：“等我破解双生子必有一死的劫后，再回来寻你们。”
这是她们从出生起就被钦天监断定的命数，是楚后当年忍痛送她离宫的根源，也是子虞这些年在三清观拼命修行的执念。子彤望着她眼中的坚定，终于用力点头，将那句“我等你”化作灵力，轻轻拍在她的神识投影上。
“待我走后，你从芥子空间出去，告诉父皇母后真相。”子虞望着姐姐温柔的眉眼，忽然笑了，“往后楚国的安稳，就要靠你、齐宇宗他们守着了。”
子彤用力点头，指尖的灵珠泛着温润的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澄澈。
子虞最后看了眼空间里的景象，转身退出神识。她迅速换上玄色夜行衣，将幽冥骨鞭系在腰间，推开窗时，正见齐宇宗的身影在宫墙下一闪而过——想来是夜间巡查，这几日他总在公主府附近守着，倒省了她辞行的麻烦。
她足尖一点，像道黑影掠过宫墙，没有惊动任何人。出都城城门时，守城的士兵正打盹，腰间的令牌泛着楚后亲赐的灵光，让她顺利出了城。
站在楚国边境的界碑前，子虞回头望了眼沉睡的都城。龙脉珠的灵光如同淡金色的纱幔，笼罩着这片土地，百姓的梦呓、耕牛的低哞、甚至远处书院的夜读声，都透着安宁的气息。
“等着我。”她轻声说，转身踏入青峰山的方向。夜风卷起她的衣袂，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只留下界碑上的露珠，在月光里闪了闪，像是谁未说出口的约定。
而此刻的楚国王宫，乾坤袋轻轻晃动，子彤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芥子空间的门。晨光正透过窗棂漫进来，照在她与子虞一模一样的脸上，只是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属于自己的坚定——属于她的守护，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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