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能再往前了
当天深夜，整个渔村都沉入了梦乡。
一艘不起眼的渔船，却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码头。
像一抹幽灵，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新换上的汽灯被点亮，发出嘶嘶的声响。
在船头投下一片雪亮的光晕，将前方翻涌的黑色波涛照得一清二楚。
经过陈峰的精心调校，柴油机的轰鸣声比之前有力了许多。
“峰哥，我们真的要去魔鬼礁？”
李浩死死抓着船舷，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白天的兴奋和憧憬，在前方未知的危险面前，迅速冷却了下来。
他不是没听过关于魔鬼礁的传说。
那是连他父亲那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都绝不会轻易靠近的地方。
“怕了？”
陈峰掌着舵，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不是怕，只是觉得太冒险了。”
李浩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胆怯。
“那些老人家都说，进去就出不来。”
“他们出不来，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路。”
陈峰的声音平稳而自信：“而我知道。”
前世的陈峰成为商业大亨后，曾出资赞助过一次对家乡海域的全面测绘。
在那份厚厚的报告中，他曾无意间看到过关于魔鬼礁的详细科学描述。
那片海域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水下的礁石群，构成了天然的潮汐迷宫。
暗流在其中加速转向，形成了无数致命的漩涡。
但也正因如此，那片区域从未被过度捕捞，保留着最原始的海洋生态。
是无数珍贵鱼类，繁衍生息的天然避难所。
更重要的是，那份报告里，还用红线标注出了唯一一条绝对安全的航道。
那是只有在特定潮汐时间，才会出现的狭窄水道。
蜿蜒曲折，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暗礁，直通魔鬼礁最核心的水域。
这就是陈峰最大的底牌。
渔船航行一个多小时后，一片狰狞的黑色轮廓出现在汽灯光柱的尽头。
那就是魔鬼礁。
无数奇形怪状的礁石从海里拔地而起，像一排排黑色的獠牙。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在死寂的夜里传出很远。
李浩的脸色煞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峰哥，不能再往前了！会船毁人亡的！”
陈峰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油门一推到底。
驾驶着渔船，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死亡禁区。
“啊！”
李浩吓得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能想象到，下一秒船体就会撞上坚硬的礁石，在一声巨响中四分五裂。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
渔船在接近礁石群的瞬间，被陈峰猛地一转。
擦着足有小山那么高的礁石，险之又险地钻进一条狭窄水道。
李浩感觉不对劲，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
他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他们的船，此刻正行驶在一条由两排礁石构成的峡谷之中。
那些狰狞的礁石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湍急的水流在船边呼啸而过，撞在礁石上，激起一人多高的浪花。
陈峰就站在船舵前，眼神专注，双手稳如磐石。
渔船在他的驾驭下，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在看似绝境的礁石缝隙中穿梭漂移。
好几次，船头几乎就要撞上前方突然出现的礁石，却总能被他以刁钻的角度化解。
李浩的心脏全程都悬在嗓子眼。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坐船，而是在鬼门关前跳舞。
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刺激感，让他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他不知道的是，陈峰其实也并不轻松。
报告上的数据是死的，而现实中的海况瞬息万变。
他必须将脑中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以及船体的反馈，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最精准的结合。
在完成最后一次惊险的九十度急转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船体一轻，周围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也瞬间消失了。
他们来到了一片异常平静的水域。
这里像是台风眼，被一圈巨大的环形礁石带所包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浪和暗流。
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天上的点点繁星。
渔船缓缓地停了下来。
李浩全身虚脱地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一句话。
“峰哥，你还是人吗？”
陈峰笑了笑，递给他一壶水。
“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吧？歇口气，我们开始干活。”
他将那几副崭新的定制渔网搬出来，开始指挥。
“猴子，看到那边的三块礁石没有？”
“它们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喇叭口，是这片水域暗流唯一的入口，我们把网下在那里。”
他要布的，是前世被渔民们摸索出来，专门针对复杂地形的捕捞阵法，迷魂阵。
这种阵法，利用的正是鱼类喜欢逆流而上，贴着障碍物游弋的习性。
它由三层不同网眼的渔网构成，层层递进。
形成一个入口宽，内部窄，越往里越复杂的网中之网。
一旦鱼群顺着水流进入这个喇叭口，就会被迷宫一样的渔网彻底困住，有来无回。
李浩已经对陈峰的话奉若神明。
他二话不说，立刻按照陈峰的指示，将渔网精准地下入指定位置。
最后一块铅坠沉入水底，所有的布置都已完成。
剩下的，便是等待。
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陈峰便果断下令。
“收网！”
两人合力，开始拖拽第一层渔网的绳索。
刚一用力，一股沉甸甸的阻力便从水下传来。
有货，而且不止一条！
两人精神大振，铆足了劲，奋力将渔网拖出水面。
当那张网被彻底拉上甲板的瞬间，李浩的眼睛再一次瞪圆了。
只见渔网之中，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活蹦乱跳的大鱼。
通体银亮，背脊高耸的海鲈鱼。
表皮布满褐色斑点，身形健硕的石斑鱼。
还有几条身体扁平，乌黑发亮的黑鲷，正在网里奋力地挣扎。
这还只是第一层网！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他们丰收的时间。
每一张网拉上来，都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高价值鱼类，此刻就像不要钱的白菜一样，堆满了他们的甲板。
他们带来的三个大鱼筐，全都装得盆满钵满。
望着满船活蹦乱跳的硬通货，李浩彻底服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除了用神迹两个字来形容，再也找不到其他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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